保安这才看到她一张脸上,胡乱抹着黑漆漆的东西,不知道是碳还是土。
她的眼神执拗,嘴唇一抖一抖的,这样子有些吓人。
保安手一松,老人抱着抓破的展架往后摔到了地上。
他实在没办法了,拿出对讲机对经理说了说情况,见到站在一边的女孩儿,挥挥手让她不要靠近。
杜元茗从头看到尾,知道保安没有欺负老人家的意思,这老人似乎也有些精神上的问题。
她也听到经理那头说让保安谨慎处理。
保安离开了这里,往大门的方向去,可能是找帮手去了。
他们应该会有相应的解决方式,最不济,也能派人将老人送到公安局,让那边的人来处理这个精神有问题的老人。
杜元茗站在正中央的那条路上,却总忍不住看过去。
这位婆婆身上穿的衣服,总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上身长袖的碎花上衣,裤子是藏蓝色的棉布裤。
杜元茗看着她蹲在地上,缩着身体,手指拽着展架的周边,不知道为何,胸口一阵一阵搅动着,让她抬起腿走向老婆婆。
杜元茗走到鹅暖石小道,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老人察觉了陌生人的到来,警惕地抬头看向她。
而杜元茗却觉得天上打起了轰鸣的雷电,劈刀她的身上,让她浑身疼痛杜元茗压下喉间的哽咽,唤道:“奶奶.....”。
老人见她面生,便又不理她,眼睛看向展架,指着上面的女人道:“这是我儿媳妇呢,她怎么在这里?”
杜元茗尽量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她道:“奶奶,你不记得我啦,我是元茗呀,元茗...你记得吗?”
说着,胸口更痛。
不要说,奶奶记不记得她,就连元茗自己,都几乎要忘掉这个老人的存在。
万宝玲跟前夫殷冬明的婚姻长达十年的时间,两个人在初婚几年如胶似漆,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来照顾杜元茗。
杜元茗在六岁到十岁整整四年的时间,都在殷奶奶身边生活。
杜元茗小时候的性格并不讨人喜欢,大人要逗她笑,她也是不笑的。
不记得杜元茗几岁,她在二楼的窗户边,看着楼下小院里面喂鸡的奶奶。
奶奶抬头催她下楼来吃饭,杜元茗将自己刷牙的塑料水杯从楼上丢了下来,吓得几只母鸡咯咯乱跑乱叫。
杜元茗朝楼下吼道:“我不想吃饭!”
奶奶一点儿都不生气,自顾自地又转身回了厨房。
杜元茗还是饿了,又很生气,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好像任何事都能让她生气一样。
到了一楼的厨房,灶台边一个白色的瓷碗,上面还反盖着一只更大的瓷碗。
杜元茗上去揭开,一碗热腾腾的绿豆面条。
她立即甩了筷子,又委屈又烦躁,一边哭一般跟奶奶吵架,道:“奶,为什么每天晚上都是面条哇!还说吃饭,这根本就不是饭哇!”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预告早了,重新来一遍咳咳咳,下节预告:元茗Vs杜衡对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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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惊喜哟嘿嘿。
☆、莫名
杜衡其实已经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嘴边叼着一根烟。
他见杜元茗将老人扶起来,没有朝这边走,反而是往外走到马路边去等车,这才将烟屁股摁到烟灰缸里面,跨步出去。
他特意放轻脚步,走到二人背后,正听杜元茗道:“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杜衡心道,原来不是烂好心,这是碰到认识的人。
他转到杜元茗身侧,道:“去哪里?我送你。”
男人来到身侧的时候,杜元茗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还有他那明显锐利的气场,她侧过头看向男人的脸,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以为然。
杜元茗不能让杜衡知道这是万宝玲前夫的母亲,这对万宝玲不好。
中间还有很多事情,她自己的需要花时间去弄清楚,更不能让外人误会。
其实自从万宝玲跟殷冬明离婚后,杜元茗已经有些年没有见过殷奶奶了。
对于这个老人的记忆就逐渐被埋在记忆的沙漠里面。
如今,那样片段,那些记忆,自己发的那些脾气,跟昨日重现在眼前没有什么两样。
也许,杜元茗想,也许人就是不断的遗忘,突然遇到契机,又不断地忆起,才知晓哪些对于自己是重要的。
昨天你还在生她的气,今天,你却会觉得,“能够在她面前任意发着小脾气”这样的事情,竟然是弥足珍贵的。
杜元茗的心思完全在殷奶奶身上,所以对杜衡的好意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杜衡的嘴角抿了一下,有些轻微的不悦,他又问了一遍,说道:“这里很难打到车,一般过来的都是自己开车。你去哪里?我送你会快些。”
杜元茗想了想,道:“这位老人家我认识,但是我也不清楚她现在住在哪里,现在准备去警局问问,看看有么有人报人口失踪。”
杜衡双手插进口袋,睥睨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去后面取车。
宝蓝色的越野车很快开过来,在她们面前停下。
杜衡主动下来,帮杜元茗将老人扶进后座。
杜元茗跟着坐到殷奶奶的身边,殷奶奶从刚刚执拗的状态里恢复了一些,现在显得十分安静。
杜衡一路开着车,眼睛不时地扫向后座。
女孩子从自己的背包里面拿出纸巾,正帮老人一点点地擦脸上灰扑扑的痕迹。
她自从上车后便没怎么说话,或者说,杜元茗基本很少主动跟别人去沟通什么,或者跟谁表现出想要亲近的意思。
然而她现在的动作,却十分的柔和,就像....生怕弄疼了对方,细致的熨帖的,已经完全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了。
杜衡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
他将人送到最近的派出所门口,原本想一起进去,然后又遭受了他人的拒绝。
他真是很久没有这么憋屈过了,自己大发慈悲地做个好人,别人却不领情。
杜元茗自然不能让他跟过来,虽然凭借他的社会关系,殷奶奶如今的住所和联系人很快就能查到,就是如此,更不能让他帮忙。
杜元茗先下车,然后扶着殷奶奶先慢慢地下一条腿,然后再落下另外一条腿。
殷奶奶喘了两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
跟着下车的杜衡,脸色跟煤灰一样黑。
他审视着杜元茗的表情,想从里面钻研点什么出来,比如,“这个女孩儿是不是在欲擒故纵吸引我的注意力?”或者“我太有魅力了她不敢过多的接触我?”或者“见到我这么帅气逼人的成熟男人害羞羞涩?”
他甚至对着后视镜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脸和发型,完美,完全没问题。
然后再去看女孩子的脸,她仿佛根本不在意他这个人,正全心全意地安抚着老人紧张的神经。
他见她,右手轻拍着老人家的背,左手在老人家的肩膀上轻轻按揉着,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这一幕让他的心软下一些。
杜衡对元茗的揣测,更侧重于第一个选项,这个女孩子在做戏。
然而等她望过来的时候,他竟然从她的眼里看不出任何女人对男人的波澜,或者是故作的冷淡。
在情场里面徜徉了数十年的杜衡,叮的一声,便明白自己完全是在瞎想。
二人的频道不在一个层面上,自己想得太复杂,而别人根本没有多余的想法。
思绪到这里,他了然的情绪里面又有些恼羞成怒。
杜元茗见杜衡的脸色难看,解释道:“进去肯定要花很多时间的,婚礼那边....还需要你的帮忙,大哥现在肯定在等着你回去呢。”
她的语调轻轻的,有些麻烦别人的不好意思。
杜衡心里又好受了点。
杜元茗看向后座,座椅上已经蹭了有些脏兮兮的痕迹,她道:“呃....”
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称呼杜衡,照自己的性格肯定是喊名字,但这样明显会显得她拿大。
杜衡道:“叫我衡哥就行。”
杜元茗十分不愿意,就直接忽略了称呼,道:“后面的垫子弄脏了,我先给你擦擦吧。”
杜衡气得一把关上后座的车门,冷冷说道:“不需要。”
说完直接进了驾驶座,车头一转,迅速变成马路延长线上的一个点。
杜元茗觉得这人十分的莫名其妙,特别是跟稳重又得体的季如宪比较起来,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也不知道俩人这般迥异的性格是如何做成的好友。
脑袋一转,又觉自己想多了,便是性格不同,反倒是容易成为好友。
比如她跟自己的同桌陈若、晋海,还有一个....周放。
而一路飞驰的杜衡,同样觉得女孩子莫名其妙,说是女孩儿没有女孩儿的娇嫩,说是女人又没有女人的妩媚,唯一的优点就是还算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