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来,杨祎居然又捏着鼻子学白鹭的腔调,惹得白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赫连清却根本没有笑意,白鹭甚至觉得,如果他的腿能动,当场会把杨祎的椅子踢翻。
“趁早滚。”
餐桌上的两个男人还在“相爱相杀”,白鹭则只把他们的唇枪舌剑当好戏看。她把餐桌上的几个炒菜,都往杨祎面前推,看他胡乱的夹着往嘴里送。自己则没有拿起碗筷,反倒是伸手在赫连清的腰背上仔细按揉,还同时取了薄毯裹了他细弱的腿脚。
赫连清从马尔代夫回来之后,体力一直没有恢复,又赶上冬雨连绵,这几天总是不怎么舒服。今天又连着接待了几波访客,本想等访客走后,再让赫连清躺一会儿,谁知杨祎又过来蹭饭。
白鹭妊娠反应严重,厨房根本就是禁地,遥遥的看着赫连清边扶着腰、边炒菜做饭,白鹭心里就酸酸的,这又忍不住偷偷瞪了杨祎一眼。
赫连清撑着轮椅的扶手,将白鹭的小表情全看在眼里,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往白鹭嘴里送,看她鼓着腮帮子冲自己笑。
两人就这样这个帮那个按摩,那个又帮这个夹菜,悄无声息的眉目传情,早已经忘了眼前的杨祎。
杨祎自言自语了半天,终于再也戳不到盘子里的菜,这才反应过来,抻着脖子朝两个人这里听动静,忽然一拍筷子。
指着赫连清。“你是不是又搂着他不撒手了?”又调转了个方向,隐约像是指着白鹭。“你是不是在喂她吃东西?”末了,深吸了一口气,白眼翻飞。“你们俩是不是又在我面前亲嘴了?”
白鹭快要笑到气结,赫连清则懒洋洋的回道。
“嗯,没错。要不要□□给你看?”
杨祎顿时气得哽咽,捂着眼睛直嚷疼。
赫连清又道。“那以后都可以不用来,没人请你过来辣眼睛。”
……
晚餐结束,赫连清正挤兑杨祎去洗碗的时候,门铃再次响起。
白鹭一开门,竟是台若兮一身酒气的靠在门边……
第43章 醉吟
台若兮妩媚的眉眼因着醉意更显妖娆,昏黄的路灯,在她的长波浪上洒下一层神秘而狂野的美。
“若兮姐姐?”白鹭连忙上前去拉她。
台若兮却摇晃着往旁边躲,冲她眨了眨眼睛,不似她满身的酒气,眼神里竟有几分清明,她指了指白鹭尤未尽显的孕肚。
“你怀着孕,闻到酒气会不舒服。去把阿祎叫出来扶我。”
白鹭顿时了悟,一溜烟跑进屋去,赶紧把杨祎拉了出来。
杨祎几乎一秒变了脸色,脚下的步子竟似比白鹭还要快,走到门口,大手才朝前探出,还未及摸索,台若兮就一下子挂在了他的身上。
“阿祎,我没带钥匙,回不了家。”
台若兮有些口齿不清,滚烫的小脸蹭在杨祎的脸颊上,让杨祎顿时有些凌乱。
真正和台若兮同一屋檐下,不过短短十来天。台若兮工作忙碌,是台宏仁的左右手,更是宏仁医院的脸面。各种酒会应酬不少,经常会带着酒气回家。但像今天这样醉意熏然,却是头一次。
杨祎揽着台若兮的身子,神情似乎从未有过的温柔。
“怎么喝这么多?”
台若兮不说话,睡着了一般,窝进杨祎的怀中……
…… ……
赫连清紧跟着从房内滑出来,腿上搭着杨祎的外套,直接让杨祎把台若兮扶上了车。
三人走后,白鹭收拾了碗筷,终于将手机掏了出来。之前被她调成静音,屏幕上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无一例外的出现了“妈妈”两个字。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回拨键……
半小时后,赫连清将车停进小院,白鹭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飞奔而来。从车里把自己拽出来的时候,赫连清的右腿又开始不由自主的痉挛。他按着膝盖,忍了一会儿,白鹭还是没有来。申城的冬夜,真的很冷。
客厅里的电视机没有关,依旧是刚才赫连清走时所播的综艺节目。循着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他终于看到了站在涮洗池旁的白鹭。她深深的低着头,手上拿着的盘子被流水冲刷了一遍又一遍。
“白鹭?”赫连清再次轻唤。
白鹭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连忙回过头来。
“你回来了?怎么都没叫我?外面冷不冷?后背还疼吗?”
白鹭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边问边帮赫连清将身上的羽绒服脱去。而赫连清则碰了碰她略微红肿的眼角。
“怎么了?哭过了?”
白鹭纠结了片刻,摇头。
“刚才吐了一会儿,胃有点难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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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康路的那一头。
赫连清并没有把台若兮和杨祎送到家门口,不过是送到了楼下。杨祎起先还有些担忧,但似乎台若兮并没有给他添什么麻烦,两个人没有什么波折的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在摸钥匙孔的时候,台若兮甚至还伸手帮了杨祎一把。这让杨祎有些拿不定主意,总觉得台若兮像是又在拿自己开玩笑。
进门后,便是杨祎熟知的地方,他轻而易举的将台若兮扶上了沙发。在醉意朦胧的台若兮身边端坐了一会儿之后,杨祎终于忍不住问。
“台若兮,你是不是又在耍我?”
问这话时,杨祎没有将脸转向台若兮的方向,可一双盲眼却不由自主的抽搐着。从小到达,只要他一紧张,这双盲眼就会首先出卖他。
台若兮低低斜斜的看了杨祎一会儿,嘴角上挂着说不出的苦。她今天在应酬的时候,确实喝了不少,胃中酸涩,四肢也不慎协调,可偏偏头脑异常清明。
杨祎等了一会儿,发现台若兮不说话,心里便没了分寸,不由得朝台若兮的方向靠了靠,伸出手朝她脸颊上摸索。
台若兮没有动,任由他一寸一寸的往上摸,一直摸到自己纤长的睫毛,蝴蝶翅膀一般翩翩扇动。杨祎像是触电一般,立时收回手去。而台若兮也在这时候,胃中绞痛,转过身,就呕出一口酒水来。杨祎条件反射般揽着台若兮的身子去接,结果捧了满满一手酒气。
幸好杨祎记得茶几上就放着纸巾,赶忙扯了数张为台若兮擦拭嘴角,台若兮却在他耳边低低呻|吟。
“阿祎,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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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祎,我难受。”
十三岁的台若兮趴伏在课桌上,也是这样,低低的向杨祎求救……
那天他们班体育课,杨祎发现台若兮并没有在队伍当中,便偷跑回教室。一进门,就看到台若兮捂着肚子,痛的小脸煞白。而她身下的血迹,连椅子上都沾染了一片殷红。
“阿祎,我是不是要死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杨祎顿时也被吓得六神无主,打横抱起台若兮就往保健室冲……
那时候,杨祎终于开始长个子,不过也只是和台若兮一般高矮,仍是瘦骨嶙峋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竟然一下子就把匀称修长的台若兮抱在怀里,跑了两个楼层。台若兮顿时傻愣愣的看着这个似乎比自己还要焦急的男孩儿,一瞬间竟忘了疼。
杨祎几乎是一脚踹开了保健室的大门。
“老师,您快看看。是不是很严重,要不要马上叫救护车?”
杨祎那时候正处于变声器,嗓音尴尬,唇须犹在,眼神里却是一片赤红。保健老师转头一看,便噗嗤笑出声来……
放学后,台若兮的腰上绑着杨祎的校服外套,走在夕阳的尽头,而杨祎则低着头好像犯错的小孩一样,一步一戳的跟着,手里还拎着两个沉甸甸的书包。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突然,台若兮脚步停顿,转过身,凌厉的瞪着杨祎。
“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和你绝交!”
……
也许就是因为这一次特殊的经历,使得两人有了一种超越普通朋友的默契。每个月这个时候,台若兮都有些无精打采,而默默跟在她身旁的都是好像永远也长不开的杨祎。
十五岁那一年,杨祎的近视忽然变得很严重,个子却一下窜到了一米八,坐在最后一排,即使戴着眼镜,他也看不清老师的板书。
台若兮将笔记本递给杨祎的时候,看到他将她那娟秀的字迹凑得很近,才像是能看清似的。她忍不住嘲笑了句,“大四眼儿!”但仍是不减担忧的继续问道。
“你视力退步这么厉害,怎么还不去做个检查?”
杨祎将笔记本塞进书包,决定回家拿放大镜照着抄。
“我爸说等他们忙好这阵子,就带我去他们医院好好检查。”
回家的路上,台若兮将书包丢给了杨祎,自己则轻捂着肚子,没精打采的朝前走。
杨祎忽然就算清楚了日子,问她。“要不要先去我家,给你煮姜汁窝蛋奶吃?”
十几岁的少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偏方,台若兮尽管多次出言嘲讽,可每次只要杨祎端上来一晚热腾腾的窝蛋奶,甜甜辣辣的一碗喝下去,她也总觉得轻松许多。
时至今日,台若兮似乎还能想起那少年在厨房中忙碌的背影。瘦肖而颀长,总像是没有长开,却总能让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