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清一愣,本能的想躲,却在恍惚间瞧见赫连建国眼眶盈盈,终究又强迫自己朝赫连建国身前躬了躬身。
那苍老冰冷的手指,出乎预料的小心翼翼的落在赫连清的额发上,一点一点轻轻的抚。
“孩子,辛苦了。有爸在,别怕。”
望着父亲异常陌生的慈爱脸庞,赫连清勉强自己朝他笑了笑。
“爸,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要多休息。”
赫连清一听,竟然眼前一亮,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忙点着头,却引来一阵虚喘,一旁的医生连忙要将氧气面罩给他重新戴上,却被他拼命挣开。
“小清,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有爸在,爸都支持你。”
虚软的手指攒着赫连清的,居然有些疼……
从医院出来,赫连清有那么一刻的闪神,觉得仿佛刚才那些都像是一场梦。父亲并不温暖的手指,停留在他的额前,带着不寻常的温度,无比陌生。
重病之后的父亲,显得异加老迈衰弱,然而眼神中竟现出他几乎从未拥有过的温情。
赫连清忽然心底一阵酸楚,下意识的紧掐住瘦弱的双腿——果然,并不会疼,也许这些都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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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赫连建国的专用车里,赫连清按下车窗,点起了一支烟。
司机小刘从透过后视镜,轻轻唤了句“小清先生——”。
赫连清扯动嘴角,略微尴尬的冲小刘笑了下。
“抱歉,小刘。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在你的车里抽烟。今天的股东大会结束后,我便不会再去峥嵘。”
峥嵘大厦顶楼,股东大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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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番外:山顶上的诗人
这一段故事发生在从前那些平平淡淡的日子里……
台若兮还没有身孕,白鹭的双胞胎托付给了母亲姚桂英。
两个女人一拍即合,拉着各自的男人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一路上,杨祎嘀嘀咕咕的满腹牢骚。
“你们女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我又看不见,赫连也爬不了山,你们非拉着我们看什么日落?好端端一个周末,我们四个人不如来几圈麻将。”
台若兮狠狠的在杨祎腰上拧了一把,引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上山有缆车,对赫连来说没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你,你欣赏不欣赏得了日落,我还真没划到考虑范围。只要这些吃的喝的,有人帮我们扛上山,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一点意见也没有。”
杨祎一听,顿时气得盲眼乱瞪,蓝灰色眼珠都快翻得消失了。
“合着我就一苦力。好,老子撂挑子不干了。”
说完,杨祎还真将手上的两包吃食,随手一丢,从口袋里摸出盲杖,就要往回走。
台若兮一点也不拦他,双手抱胸看好戏似的调侃。
“走吧走吧,今晚你能找到回家的路,我台若兮就跟你姓。”
杨祎这下真炸了,大手胡乱指着就朝台若兮的方向走。
“你、你、你……”
可惜他听声辩位的本事还是有点次,没走几步就歪去了一边。
眼见他越走越远,白鹭忙上前揽着他。
“阿祎哥哥,若兮姐姐和你开玩笑呢。来,东西我帮你拿一半。”
杨祎一听白鹭给他台阶下,立马眉开眼笑。
“还是白鹭温柔又大方,当初怎么就不是我先追的你?”
这下不仅台若兮猛搥了杨祎一拳,就连赫连清也直接将轮椅碾上了杨祎的脚。
“爱拿不拿,没人留你。”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台若兮说完还不忘再加上两爪。
而赫连清则将白鹭拉到一旁,又把白鹭手里的半包吃食,揽在了自己的双腿上,离得杨祎远远的。
杨祎捂着痛处,呲牙咧嘴。
“欺负视障,你们觉得好玩是吧?”
“没错!”又是异口同声。
……
余山是申城唯一一座山,和国内的名山相比简直就是个小土丘,平常人步行登山也不过个把小时,乘缆车的人寥寥,自然也是简陋。缆车到了山腰已经算是尽头,三个人轮流推着赫连清的轮椅,才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尤其是出力最多的杨祎,到最后几乎累得喘成狗。一到山顶,就直接倒在台若兮铺开的餐垫上躺了下来。
“我总算知道你们为什么非要让我跟来了,可累死我苦力杨。”杨祎恨得牙痒痒的,摸过台若兮递来的啤酒,便罐了两口。“反正我有眼无珠,这日落我是无福欣赏,你们三个慢慢看,我就在这儿先睡会儿,等天黑了再叫我。”
说完,杨祎扒拉着台若兮的长腿,直接闭上了眼睛。
餐垫不大,杨祎这一躺便占了大半。
台若兮刚想揪他的耳朵,让他爬起来,却见赫连清摇了摇头。
“我上下轮椅也不方便,你就让他躺着吧。”
白鹭这时候也插|进来。
“我看那边的景色好像也不错。蜀黍,不如我推你过去,到那边再瞧瞧?这里就留给阿祎哥哥好好睡。”
赫连清点点头,两个人便走开了……
看两人走远,台若兮这才低下头,轻轻扯了扯杨祎的耳朵。
“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杨祎假装吃痛,表情夸张的“嘶——”了一声。
“没有我这么逗逼,你们闷不闷?好了,不说了,大爷我累了,美女赶紧给大爷我捶捶背。”
台若兮当即在又杨祎的背后狠狠拧了一把。不等杨祎哀嚎,便紧接着顺手揉了揉,揉完了腰部又揉背,最后在肩膀上做起了马萨基。
杨祎开始还吃痛的怪叫,慢慢就享受得嗯嗯啊啊,最后竟真的呼吸均匀,像是立马就能进入梦想。
台若兮看着杨祎双眼微阖,一副享受的模样,不觉也现出温柔又宠溺的神情,手指忍不住揽着杨祎的俊脸,轻轻摸了摸,低头啄了一下杨祎略微干瘪的眼睛。
一吻过后,杨祎的盲眼并没有睁开,嘴唇却裂开一个甜蜜的笑,随后两瓣嘴唇往上撅,边使劲儿嘟着边撒娇。
“老婆,还要。嚒嚒嚒……”
……
而另一边,白鹭推着赫连清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平台停下来。
赫连清将腿上的饮料拧开来递给她。
“累不累?”
白鹭边喝边笑边摇头,大眼滴溜溜四下到处张望,发现旁边还有几级向上的台阶。
“蜀黍,你看,上面好像还有一个观景台。”
赫连清也扶着轮椅跟上去,看了看隐在树丛中的指示牌。
“原来上面才是看日落最好的地方。”
赫连清笑着说,然后将白鹭手里喝了半瓶的饮料接过来,又将自己腿上那瓶满的塞在白鹭手心里。
“你自己上去吧,我在下面等你,待会儿拍几张好看的照片给我看。”
白鹭转着眼珠想了想。只丢了句,“蜀黍你等我”,便蹭蹭蹭消失在了向上的楼梯尽头。
赫连清抿着笑,回过头,望向远处不断下滑的太阳。
蓝色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烧成了火红色,漫山上的枝桠将天空织出一片片赤色的网。
这里的景色已经足够美,不知等下白鹭手机里的会不会更精致
赫连清这么想着,便听到身后的小碎步声。他疑惑的回过头,果然是白鹭又跑了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太阳还没有下山呢。”赫连清抬头望着白鹭兴奋的小脸。
白鹭咬着嘴角笑。“蜀黍,想不想和我一起上去看?”
……
据白鹭说,到山顶观景台的台阶没有多少,可赫连清越数越觉得心惊,到最后连大气也不敢出了,仿佛每多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都会给白鹭增加巨大的压力。
白鹭却低低的笑着,“蜀黍,你怎么都不说话,还有几步路就到了,你给我打打气吧。”
赫连清半天没有反应,过了好半晌,才哽咽着说。“白鹭,我重不重?”
这是赫连清受伤多年后第一次爬上山顶,却是由他这辈子最珍爱的女人一级级背上来的。他知道自己很瘦,可男人的骨架犹在,就算是一把骨头,也够只有百来斤的白鹭受的。可小小的白鹭真的就那么一级级的将他带了上来,坚定又温暖。她的身体里,好像真的有强大的力量。
就在刚才,白鹭拉着赫连清的手撒娇。“蜀黍,求你了,陪我到山顶去看一看,好不好?求你了,真的,就这一次。”
赫连清怎么会不知道,白鹭并不仅仅是怕寂寞,更是想成为他的腿。
赫连清心里五味杂陈的说不出话,俯在白鹭的肩膀上一动也不敢动,干瘪的臀部被白鹭小心翼翼的揽着,却一丝半毫都感觉不到那小手上的温度。细弱的小腿在身下晃晃悠悠,足尖垂成两条线。唉,这双该死的一点也动弹不得丑陋不堪的腿……
白鹭的心思却完全与赫连清不一样,她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就连鼻尖冒出的汗珠都熠熠生辉。抬头望向近在眼前的山顶,心中雀跃不已。
她感到脖子上被赫连清潮热的气息喷得痒痒的,忍不住嘻嘻笑着问赫连清。
“蜀黍,我是不是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