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倒说不上好玩。”秦佑辰将茶杯放到桌面上,笑着说道:“我从小就在外面野惯了的。不爱受拘束,哪里自由就往哪里去。”
“你这一去不要紧,可苦了我的宝贝闺女。在婚礼上失约,还让她奔波劳碌去找你,作为我们的女婿,你不打算对我们说些什么吗?”赵长天一边笑说着,一边给秦佑辰续茶,一旁坐着的赵氏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秦佑辰,分明在等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秦佑辰当然听得出那话里的意思,早在知道要来赵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可能要面对这样的局面。可哪里来的合理的解释呢?他当初决定离开,就是为了要让赵霁难堪,早在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赵霁就注定要接受他的这番对待了。如果真要说理由的话——
“我不能对她好,包括当着所有人的面娶她。”秦佑辰直白地说着,原本噙着笑意的丹凤眼里眸光微敛,除了认真就是认真,他看着他们,一字一句,说道:“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真错的话,错就错在她同意嫁给我。”
赵氏呆住了,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对我的女儿不满意吗?”
“满意?”秦佑辰一愣,随即笑道:“这不是满意不满意的问题,我娶她,与满意不满意没有关系。只不过是娶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所以,当我母亲让我娶她的时候,我没有反对罢了。”
“这是什么道理!”赵氏听了动怒,刚要说什么,却被身旁的赵长天抓住了手,她看向他,怒道:“你拦着我做什么!难道你没有听到他刚才说了些什么吗?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当初早知他是这样的人,我绝不会把霁儿嫁给他!”
“说这些做什么?嫁都嫁了。”赵长天微蹙着眉头。
“你……”
“爸,妈,你们在争执什么?”这个时候,赵霁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十八章 洋装伊人
赵家洋房里面的内容也十分的欧式,白净的墙面上高低不齐地挂着西洋画,一进门就可看到房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盘旋式的楼梯通向二楼,左边那个楼梯的方向是个客厅的布置,几张高端的棉绒沙发,金质的镶边框架,绒垫上开满了繁花似锦的图案,一张大长方的桌子,雕工精致,上面摆放着银质的茶盘茶具,以及装满了各种水果的果篮,地上则铺着鹅绒地毯。
右边那个楼梯的方向附近的空间则是用作餐厅,大圆木桌的饭桌,上等红木做的,桌面上有一个小圆盘,可以转动将饭菜转向自己面前夹取,椅子则是传统的中国式背靠椅子,只是线条更为流畅简约。餐桌旁还有一间厨房,除了门,墙面正中有开一个小小的方正通道口,显然是传送饭菜的通道。
在这样一个充满了欧洲风格的房子里,站着一个穿洋装的女子,不是在油画里的,而是活生生的,并且是有着东方面孔的洋装女子。
赵霁就是这个女子。她手扶着二楼楼道的横栏站着,一身蓝色的连身长裙,裙摆处还镶了水钻,高贵而安静。泡泡袖口伸出两条碧藕般白皙的细长手臂,顺直的头发全数拨到颈后,戴了顶蓝色的小呢帽。她就站在那里,素净清丽的脸,平静无波的眼,身形纤长优雅,和身后墙上挂着的油画里面那个穿着洋装的欧洲女子相比,显得更为鲜活动人。
赵氏见她出来了,说道:“霁儿,不是叫你去休息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这样也好。”赵长天说话了:“霁儿,佑辰已经到了,正好,你带他回房休息下吧。这一路赶的估计也累了。”
一旁的赵氏听了,犹豫着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赵霁愣了一下,看向已经站了起来,正看着自己的秦佑辰。
身边的宝翠轻轻问道:“小姐,老爷的意思是带他到你房间休息吗?”
“霁儿,还愣着做什么?快下来带佑辰上去啊。”还没等赵霁回答,赵长天那边又说话了。
赵霁迟疑了一下,这才转身就走向楼梯口,一级一级地走下来,宝翠忙跟上去。
她穿着银色的高跟鞋,裙摆和鞋跟之间露出纤细的脚踝,走路的速度不快不慢,但优雅而轻快,每走一步,裙摆就会晃动,一步一步又一步,整个裙摆就像是涌动的波浪一样,镶在上面的水钻就像是粼粼的波光,生动极了。很显然她穿洋装的时候更为自如,而这与中国传统对女子要求的“行不动裙”的要求根本是背道而驰。
在秦佑辰看来,穿洋装的赵霁与之前穿袄裙装的赵霁也是截然不同的。
袄裙装的她温婉娴静,一张脸有意似的埋在那高高耸立的领子里面,似乎是想把自己藏得很深很深,深到不让人看见的程度。也不多话,只是露出一双清冷无波的眼睛,眼神像要直直把人看穿了,又像是根本什么都没看。
而此刻的她,脱下了袄裙装,就像从蜘蛛网中挣脱而出的蓝色蝴蝶,她那张清丽白皙的脸全部探出来了,连带着身体也自由起来了。轻快自如,落落大方,看起来自信而美丽,尽管眉眼间依旧藏着若有若无的忧郁,却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第十九章 睹物思人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她吧?自由的,自信的,带着几分洋气的。
秦佑辰想着,打量了眼已站到自己面前的赵霁,笑道:“看来我的妻子其实更适合穿洋装,你很洋气。”
赵霁并不理他,而是看向了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赵能:“能叔,能麻烦你帮佑辰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吗?”
她叫这名字叫得很顺口,甚至让其他人听着觉得说不出的亲昵。但是秦佑辰听在耳朵里,却并不多想,他很清楚,赵霁并不是真心在这样称呼他,更不可能真的会亲昵。
浴室紧关着的门,哗哗的流水声不停地传出来,宝翠看了眼浴室的方向,偷偷地对赵霁说道:“小姐,你刚才怎么叫他名字叫得那么顺口呀?我听了险些以为你们已经恩爱了好多年呢。”
“哪有那么夸张。”赵霁正低头看着一本已经泛旧了的外文词典,淡淡地说道:“有时候叫得顺口不代表就真的很亲近,而有的时候,叫不出口也不代表就不亲近。”
她说着,从书页里取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眼底泛出忧伤,出神地说道:“有些名字是叫在口中的,而有些名字,却是叫在心里的。可有些名字,宁愿是在心里,也是不叫的。”
宝翠不用看,就知道那张照片是哪张照片了,夹在那本外文词典里的,除了那张照片,没有别的。不禁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一幅幅画,都是穿着洋装的赵霁的样子,几乎每一张画上的她,都带着幸福甜美的微笑,眼睛里都是带着笑有着光彩的。当时的小姐真快乐啊。只可惜,如今的小姐——
唉。虽然说回到赵家很让人开心,可是,宝翠很多时候却宁愿不要回来,因为一回来,赵霁就会看到这满房的东西,睹物思人,不是更痛苦吗?
“小姐……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搬出去呢?就算不扔,收起来也好啊。老这样放着,看着该多难受……”宝翠小声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心疼。
是啊,宝翠说得没错,扔掉了,眼不见为净,或许会好受些。可是真是这样吗?嫁进了秦家,她这些与他有关的东西一样也没带,还不是一样地想,还不是样样清晰在目,如果真的能忘了,又何必介意这些东西在或不在呢?
她只是难受,说不出的难受。尽管看着这些东西让她痛苦,她却宁愿看着,甚至于觉得这样反倒会更好受些,至少觉得心安,仿佛他还在。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地笑了。这是怎样的矛盾,想忘又不舍得忘,要忘又怕忘掉,分明会痛却宁愿痛着。真是自作自受啊。
“小姐?”见她只是一个人奇怪地微笑,宝翠不解地唤着她:“小姐,你在想什么?”
赵霁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没什么。你先把那些衣服拿下去让张妈洗了吧。”
宝翠一走,整个房间里立即就安静了下来,除了浴室里传出的哗哗的水声,什么都听不见。人的心也因此变得更加的静,静到容易偏离轨道,想得多。
她抓着手中的那张照片,看着满墙满墙自己的油画,想起曾经和那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他曾经一笔一笔认真地画下自己时的神情,不禁心头一堵,一股热流涌上眼眶,悄然落下。
“知道吗?你让我如此痛苦。”她喃喃自语,自从那天后,她从不敢再呼他的名,直觉得一叫出那个名字,心里就会猛地一阵痛。那个名字就像是一个始终鲜活的伤口,只要不去碰,虽痛,却不至于痛过太过尖锐。她不想再承受心底里无端的剧痛。
只是,还是会哭,一想起就哭。她生气地想着,觉得自己很不争气。眼泪也掉得更加没有分寸,但没有声音。只要不说话,她哭的时候都是没有声音的,就是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