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尤溪又问了一遍。
“嗯。”顾子衿猛点头，露出大大的笑，“我并不觉得那些是伤痛，能给大家看到一个真正的我，这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好。”尤溪也握住她的手，“我们先回去，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董艺会来联系你，谢谢你拥有这段故事。”
从顾子衿家出来，尤溪便给王玄打了电话，并让任泽给董艺打，把还在床上的她弄起来做合同。
一切都雷厉风行。
第39章 竹海
合作的事项谈得很快，顾子衿的经纪人巴不得她能接到点戏，董艺这边开的条件也比较优渥，连忙答应了。
为了让一切的东西都自然一点，王玄还带着拍摄团队去了南溪。
一同去的还有尤溪和任泽。
与此同时，华文影视高层办公室内。
华礼大爷一般地坐在陈敏之的办公椅上，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文件。
“这个本子你到时候跟进一下……”陈敏之推开门的时候还在和助理说着话。
见到他，陈敏之楞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她摆摆手示意助理下去。
“顾子衿去拍尤溪的MV了，”华礼急不可耐地说，“你怎么审核的？我不是让你压着她的资源吗？”
“你找她经纪人啊，找我做什么。”陈敏之抱臂，“你要玩谁我不管，但别拿你这些事来麻烦我，还有……从我座位上起来。”
“谁给你的脾气？”华礼腾地站起来。
“又是谁给你的脾气？”陈敏之咄咄逼人。
“你别以为我爸不在，这公司就是你的了！”华礼抓起她桌上的打火机重重一摔，火机磕在地垫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你想都别想！”
“华礼，在法律关系上，你还得叫我妈。”陈敏之反而不恼了，“他已经死了，你觉得你还能怎么威胁到我？”
语气里，除了不容置喙的威严，还有些许的无奈。
这话像是刺到了华礼一般，他指着陈敏之的鼻子：“你给我等着！”
出去的时候，她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摔得颤了两颤。
“跳梁小丑。”
他走之后，陈敏之看着落地窗外D市的全景，顺手把桌上的那份文件扔进了垃圾桶里。
……
顾子衿家比较偏僻，处于一片竹海之中，闲时少有人踏足，风光无限好。
微风一吹，窸窸窣窣一阵绿浪，带起浮动的青草气息。
王玄站在一片竹海中，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坐了这么久的车，腰都快散架了，不过这个景色，真的太解乏了。”
“王导，想起《十面埋伏》那场戏了吗？当年金城武和章子怡的那段经典打戏。”尤溪笑着看林中挺拔的竹筒。
“想起了，那个时代，电影多么辉煌。”王玄眼里皆是怀念，“戏是那段戏，竹却不是那片竹。”
“本来故事也不尽相同。”尤溪接话。
站在她身边的任泽，默默地走到了一旁，离她远远的。
——每次尤溪在那文艺发酸的时候，任泽就得起一地的鸡皮疙瘩。
还好两人没有发表太多的意见，很快开始和顾子衿讨论这部分的拍摄。
《Useless》的MV根据顾子衿的故事分成了几个场景，其中小女孩阶段和少女时代都需要在南溪拍摄，成年之后的镜头将会和尤溪的交叉，并全部剪成碎片重组。
自从上次和尤溪交谈之后，摆脱了固定剧本的王玄领悟得极快，光是尤溪简单的描述，他心里就大概有了这个MV的画面。
一个故事，有消极的一面就有积极的一面，就像是地球自转一样，世界的一半暴露在阳光下的时候，总有一半进入黑暗。
南溪的风景太清新，王玄会将这一阶段的故事拍得十分宁静与自在。
观众觉得最虐心的，往往都不会是大灾大难背景下那些人的惨状，而是最安宁的生活里面，突然有了缺憾的感觉，那种宁静中怅然若失，却找不到症结所在，最终绝望的样子，最能打击人心。
王玄很能拿捏这种感情。
因此尤溪也不用太过于操心，穿着防晒衣，戴着草帽站在细碎的阳光底下，眯眼看着找来的小演员拍摄。
“我一直有问题想问你。”任泽摘了一片三指宽的竹叶，两只手摆弄着它。
“你说。”
“为什么选择的是她？”
“缘分啊。”尤溪抬起草帽宽大的帽檐，看着阳光里的他，“给我送来了这样一段故事。”
“可是我听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世界上相同遭遇，甚至比这个还令人难受的多了去了。”
“不，”尤溪摇头，“提出拍MV，只是一个试探。”
“嗯？”
“真正让我决定一定要让她拍的，是她对我说的那句话。“
“当我问她，要将伤痛摆到所有人的面前展览的时候，她没有任何躲闪。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哦…”
任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上一个小小的竹船已经做好，原本静默的绿意在手里叠了几层之后已经浓得化不开。
尤溪的目光自然被他手里的小物事吸引了，拿过来，翻来覆去打量：“这是什么？”
“竹船。”任泽顺口介绍了，“但是你MV要追求的不是这种勇气和力量吧？”
“的确不是，但是她给了我启发。”尤溪把小竹船攥在手心里，“原本这个MV不会有我出镜，我就是那种，不愿意让大家看到真我的人。”
“嗯，看得出来。”任泽点头，不然也不会有所谓的维护人设了。
“我一直希望他们喜欢的是那个空壳子，这样我可以不用真情实感地爱他们，心里也不会有那么多歉意。”尤溪说，“很冷血，但这就是我一贯以来的想法。”
“所以子衿给了我启发，我决定把自己的一些镜头穿插进MV里面，让他们或多或少看到一点我的内里。”
“更了解你这个人吗？”任泽试着解读她的话。
不料，尤溪还是摇了头：“这一首MV，有我和子衿两个人物，后面，在破碎又潦乱的街头喝着酒的，我和她，两个人物重叠。最后一个镜头，就是她从床上醒来，迎面而来的朝阳和窗外和煦的风，昭示着黑暗总会过去，光明不会缺席。”
“这个我知道。”对于尤溪讲的剧情，任泽烂熟于心，他当然也知道这个mv是怎样安排的。
“你有没有想过，”尤溪突然神秘地望着他，“我去哪儿了？”
“你不是喝酒……”任泽下意识回答，然后突然卡住，所有的动作都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他感觉鸡皮疙瘩像是田里的小蚂蚁一样，一点一点，慢慢从脚跟爬上头顶。
“对啊，你去哪儿了？”任泽反问，“结局醒来的只有一个人吗？”
尤溪点点头。
在任泽快要想通，又感觉卡住的时候，她开口说道：“所以我并不是让大家更了解我一点，而是暗示大家，这个尤溪，被永远地留在了黑暗里。”
她话音落下，周遭的空气凝固了好久才被任泽的声音重新搅动。
“你又是何苦。”他淡淡地说。
尤溪把那只竹船重新放回他的手心，她没再继续和他谈论MV的事：“教我做这个。”
“你不会做？”任泽有些惊讶，又很快释然，“也对，你连这是竹船都不知道。”
“看不起谁？”
“走吧。”任泽拉下她的帽檐，“带你去竹林转转，防晒衣穿好，里面有很多笋毛，你会过敏。”
尤溪一一点头应了。
竹海里面，竹子密集，但是为了各自平分阳光，每株竹子的间距也挺大。
所以他没有拉着她的手，尤溪也悠哉游哉地跟在他身后。
夏末，最后的蝉鸣犹在，此起彼伏地攀比着叫声，呆久了确实有点令人头大。
“这里的竹子都好粗。”尤溪想摸，却被任泽拦下来。
“你最好别碰，我不清楚你会不会被这些粉末弄过敏。”任泽说，“这些竹子和你平时看到的竹子不是一个品种，平时的筷子啊，竹碗之类的就用它们做。”
“这样啊…”尤溪也没再碰。
“过来看，”任泽指着竹丛低矮的地方，“这些是新长出来的笋，用镐子挖出来之后，剥掉笋皮就是你在菜市场看到的那种斑竹笋了。”
“我没有去过菜市场…”尤溪撇撇嘴。
“你的童年是怎么过来的……”任泽无奈地摇摇头，“这种笋需要焯过，不然很苦。拍完回去的时候，我们可以来弄点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