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一开始只是把你当作一颗棋子引入了我的生活。
对不起,情不知何起,一直以为虽然爱,却不知道如何去表达。
对不起,让你承受了你本不需要承受的一切。
对不起……
“谢谢你,沈御风,”夕溪忽然觉得很幸福,她再一次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谢谢你爱我。谢谢你。”
谢谢你,十年的等待让我终于等到了一个完美的答案。
谢谢你,虽然说不出口,却在心底已经无声地对我表白。
谢谢……
这一刻,时光静谧无声。夕溪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幸福,而剩下那百分之一,却是可以在旦夕之间毁掉那百分这九十九的忐忑。
其实,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他,比如她是如何因为一幅画而关注到他这个人;比如她是如何在漫长的青春期里对远在异国的学长展开了似乎永无止境的单恋;比如她是如何在阴差阳错之下,又在毕业舞会上遇到他。虽然彼时同他跳舞的是另外的一个人,她却意外地在舞会结束的时候捡到了他丢失的袖扣。而也许就是那个瞬间,才注定了他们最后会有一系列的牵连,还有……
那个关于夕阳的秘密。
那个让她在无数的深夜里辗转反侧,想要留在他身边,又想要离他而去的秘密。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想起的时候就会坐立难安。
她常常想如果没有那个秘密,现在的她也许更开心吧。但如果没有那个秘密,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走在一起。这样的纠结常常会在应该开心的时刻出现,喜忧参半的幸福,让夕溪变得更加愁绪难解。
“沈御风……”她轻轻推开他的胸膛,抬头看他的眼睛。
他垂下眼帘,眼中满是温柔。
心里鼓起的勇气,刹那间烟消云散。若是坦白,就会失去一切,在这样一个幸福的顶端,她不堪承受。
沈御风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刚才的那份高兴如流云一般正在悄然离去。
“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吗?”他想了想,低声问。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问她了。
“没,没有。”夕溪的心慌了一下,瞬间就说出了违心的话。她并未发现沈御风的异样,说完还干笑了一声,妄图将自己的尴尬掩饰过去,“我们现在去吃饭好不好?我有点饿了。”
“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夕溪。”她仿佛听到内心有一个平静而浑厚的声音在缓缓地提醒,“如果今天不说出口,你也许一辈子都只能当一个提心吊胆的小偷,一辈子遭受良心的谴责,因为你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在窃取别人的幸福。夕阳还活着,如果他知道了,将会有多么恨你呢?”
头顶的日光,忽然如八月的骄阳,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夕溪伴着沈御风走出梅园,脚下一个趔趄,若不是他扶着,早就栽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沈御风也不由得拧起了眉头。
“没事的,”夕溪看他的神情微变,立刻强笑着解释,“站得久了,腿酸,脚也有点不太舒服。”
“那么,我背你走。”他说着放开她,走到她的前面蹲下身子。
夕溪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动作,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说话,手上却做了一个让她赶紧上来的动作。
夕溪的双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她本来想说:“沈御风,你不知道我有多卑鄙。”或者告诉他,“沈御风,这些根本就不是我该享受的。”然而她太贪图他给的那份温柔了,那一份她在漫长的人生里,等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柳暗花明、绝处逢生的温柔。她真的不想亲手将它推开。
原来在爱情里要做一个不贪婪的人是这么难。
夕溪趴在他的肩头,咬着嘴唇,慢慢地想。
第十五章 尘埃落
爱情里最让人伤心难过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舍不得。
他就那样一路背着她,穿过沈家大宅里那么多人惊异的目光,脸上一点不耐烦也没有,一点都没有。
其实夕溪早就跟他说想要下来,这样的温柔她只要享受一点点时间便好,不被别人看到,只放在心里细细地品着,就很快乐。但他好像不是那么想的,穿过一个个黑瓦白墙的院落,人们看到他们都会立即停下手里的事情向他们鞠躬行李。夕溪不是没有看到那些人眼中一闪而逝的讶异,等她回视他们的时候,他们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沈御风,我可以走了,放我下来好吗?”越往餐厅的位置走,夕溪心里的紧张和尴尬就愈加强烈。她在沈家本来就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现在如果被长辈们看到,还不知道他们对她对沈御风有什么想法呢。
她哀求着,耳朵根也好像燃烧起来,但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稳当,直到他们在回廊的尽头遇到廖淑仪和廖静之。
沈御风顿住脚步:“母亲。”
平日夜仪态万方的廖淑仪,绝没有想到会在大宅里看到这样的一幕。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下一秒只剩下厌恶。
夕溪不是没看到她的表情,她挣扎着从沈御风的背上跳下去,站到他的身边,因为动作太大,还有些摇摇晃晃,靠着沈御风扶了她一把,这才站稳,接着就对廖淑仪行了礼。
心里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夕溪心里懊恼,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料却被身边的人握住了手。
“母亲不用午饭了吗?”沈御风礼貌性地再次开口。
“吃不下了。”廖淑仪淡淡地回道。
夕溪的肩头微微地抖动了一下。沈御风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将她揽在怀中,微微侧身,为廖淑仪和廖静之让路,示意她们先走。
廖淑仪微微一怔,很快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便带着廖静之走了过去。
两人走过,带出的风都是冰冷的。夕溪一直尽力保持恭敬的姿态,直到她们走远了,沈御风带着她向前走时,她回头去看了一眼,那一眼正好同回视他们的廖静之对视。两个女人,一场心事,夕溪忽然觉得她好像从廖静之的眼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今日一起用餐的人并不多,所以在进门时夕溪一眼就看到了程一辰。她不由得想到,廖淑仪的离开,是不是因为这个人?
已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再见到程一辰,她仍心有余悸。当初他如同一个地痞流氓,以远在法国的糖糖相要挟,令她害怕到了极点。沈御风进门,所有人都自然地起身,程一辰却没有,他坐在原地抱着双臂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脸上带着一种无处发泄的愤怒。
夕溪蹙眉,她不知道他的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下一秒就看到沈妍用胳膊碰了碰程一辰的手臂,他仍然保持原有的姿态,用一种无比鄙夷和厌恶的目光看了自己的太太一眼:“既然怕我对他们不敬,又为什么要求着我来?”
言辞之间,狂妄至极。
夕溪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她忽然伸手把握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她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沈御风对家人的重视。曾经那样威胁她的程一辰,如今却还有机会坐在这里,那一定是因为沈妍的极力挽留,而这“极力”,也许包括了这位高傲的大小姐放弃了自尊。
“大哥,大嫂。”沈妍见气氛不对,立刻开口叫人,而程一辰的话,她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如此卑微的姿态,是夕溪从未见过的。曾几何时这对夫妇的地位,现在竟然是反着来的,那时候不可一世的沈妍,还曾经因为夫妻间一时的口角,当众给了程一辰一个耳光。也许这段婚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产生裂痕的。
凡是外人看上去不合情理的事情,似乎都有它的前因后果,所谓的冤冤相报,大抵也是如此。
夕溪想到这里,偏头去看沈御风的侧脸,想起心里的那个身影,竟然也觉得微微苦涩。
因为夕溪的主动安慰,沈御风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这次程一辰来是他看在沈妍的面子上首肯的。想到妹妹躺在病床上哀求自己的样子,他最终还是没有理会程一辰的挑衅,为夕溪拉开椅子,让她先坐好,自己随后落座。
沈奕是最后到的,见到在座的都是小辈,他脸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大剌剌地走到夕溪身边抽了椅子坐下。
菜被一道道端上来,很快摆了满满的一桌子。沈御风用餐的习惯,落箸无声,因为这几天第三的事情频频发生,大家也都闭上嘴巴,老实吃饭。
哪知道才吃了没多久,夕溪就听到对面的沈妍漫不经心地道:“听说明天有个电影颁奖礼在江城,你也要去吗?”
沈妍话里的这个“你”,自然指的是夕溪。
夕溪听她提起了这个,心忽然一动,在余光中看到沈御风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沈妍无心也好,故意也罢,这样的场面,都由不得她不回答。她沉默良久,才镇定下来转头才沈御风道:“《侠骨》剧组也在被邀请之列,而我又住在江城,所以必须去……”
“今天我去店里买衣服,之前看上的礼服似乎被人抢先取走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夕溪出席颁奖礼穿的。听说是买不是借,全世界只有一件,你们可真是大方。”沈妍笑得淡然,一脸无辜地望着夕溪。
夕溪本来就有着千头万绪的心事,听她这样提起,心更是乱到了极点。
“明天吗?”沈御风忽然开口,语气竟然是颇为遗憾的,“本来想带你去趟宋庄,现在似乎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