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见过张氏简单的应付几句就将她打发了回去,面对这个儿媳妇他还是很尴尬的,而且张氏身子也不好,瑚哥儿早夭,生琏哥儿时难产伤了身子,后来又为他这个公公守孝,坏事一件接着一件,谁也受不了,张氏显见是养不好了,趁着现今还有精力,便让她多陪陪琏哥儿吧。
待贾赦用了粥,他醒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荣国府。贾母、贾政都没来看,只各自遣了个丫头来“关心”他的病情,贾赦这会儿恢复了些许力气,也不觉着累了,听了冬儿禀报便冷哼着让她们进来。
一个身穿绿衣满脸喜庆的丫鬟一进门就笑道:“奴婢翡翠见过大老爷,老太太知道您醒了着实是欢喜,特遣奴婢前来看望,这是老太太吩咐厨房备着的人参燕窝汤,让大老爷趁热用呢。”
另一个丫鬟就是贾政派来的了,也是一脸的笑意,“奴婢墨菊见过大老爷,这几日大老爷宿醉伤了身子,我们老爷很是忧心,刚一听大老爷醒了就要过来呢,只我们老爷明日要去拜访上峰,尚有篇文章要准备,便让奴婢跟大老爷告个罪,说明日回府定立时就过来探望。”
“呵,宿醉伤了身子?人参燕窝汤?”竟是问也没问一句现在他身子如何了,贾赦冷哼道,“你们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本老爷就是被二弟贾政忤逆欺压气的差点下去和父亲作伴,他一个不袭爵的次子想住进荣禧堂除非在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你……叫墨菊是吧?你老爷要拜见上峰?就他这种妄图窃居袭爵人正堂的东西也配为官?莫要让人笑掉大牙!还有你,什么翡翠?回去禀报给老太太知道,我如今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什么都不怕,大不了卸下身上的爵位全家回金陵去!”
翡翠和墨菊又气又怒,她们不过是来走个过场,没想到竟听了这么一番话,但她们说到底只是个下人,不敢对贾赦说什么,又见贾赦眼神凌厉竟不似作假逞能,顿时没了主意,忙胡乱行了个礼飞奔禀报去了。
冬儿战战兢兢的缩在一边,贾赦瞥她一眼,叹息着摇摇头,这大儿子身边哪里有可用之人?不是背主就是胆小如鼠,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国公爷牌贾赦(二)
贾母和贾政听了丫鬟回禀的话气得不轻,但也没敢去找贾赦的麻烦,之前贾赦昏迷不醒还是让他们有所顾忌的。贾政虽得了个官职,但守完父孝职位暂无空缺,耽搁了快一年还没有走马上任,若此时闹出气死长兄的丑闻,他这一辈子可就毁了,且贾赦毕竟是袭爵人,府里的体面还要靠贾赦撑着。
贾母靠在软榻上,四个小丫头跪在脚边给她捶着腿,两个大丫鬟在身后为她打扇,当真是悠闲享受的生活,可此时她却气得心口发堵,她让老二住进荣禧堂虽说有偏心之故,但更多的是为了打压老大,老大跟她从小不亲,她仗着孝字早早让两个儿子保持一个平衡,如此才能保持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不然等老大袭爵威严日重成了气候,她再做什么就晚了!
老大刚开始自然不会同意,但她声泪俱下的吵着要回金陵,到底让老大妥协了,谁知竟又出现变数,且老大还硬气的说什么不要爵位全家回金陵。她可是国公夫人,风光无限,若老大没了爵位,她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贾母捂着有些发痛的额头,觉得自己的预想成真了,老大这爵位还没袭上就不将她放在眼里了,日后她哪还有话语权?
“翡翠,你看着大老爷身子如何了?不过是醉了一场,怎就闹得这般严重?”
翡翠之前在大房受了气,回话时自然添油加醋,“奴婢看大老爷已是大好了,训斥奴婢的时候中气十足,不像病重的样子。不过前几次奴婢去时都被拦在外间说是怕扰了大老爷休息,也许大老爷身上真有什么不舒服也不一定。”
翡翠告状告得很有技巧,果然她一说完贾母就摔了杯子,“有什么不舒服?我看他分明是跟我做戏,存心不让我舒坦!可怜我老了老了想让亲近的儿子就近孝顺也不成,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的东西!”
一帮小丫头赶忙围上前好言劝慰,贾母假哭了一阵忽然计上心来,你会装病我也会,我就看看你担不担得起气死母亲的罪名!贾母眼一闭就瘫在了榻上,急的丫鬟们忙去寻贾政和王夫人。
贾赦正在地上慢悠悠的走路,昏睡三日,感觉手脚都有些僵硬,何况这本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也需要好生适应一阵。想到之前从镜子里看到大儿子的容貌,他心里又是一阵别扭。
这时冬儿进门来报,“老爷,老太太晕过去了,听说……听说老太太是听了翡翠的回话才晕过去的。”
贾赦眼一眯,不用想都知道是假的,想拿这个钳制他?哼,看来史氏是真不知什么叫一家之主!
“既然消息传了过来,老爷我怎么也要去看看,你去跟你太太说一声,她身子不好就不必过去了,不是什么大事。”贾赦说完就背着手带了两个小厮往荣禧堂走去,这是他的一惯动作,幸好这具身子年纪也不算小,看上去没有丝毫违和。
张氏自然有自己的耳目,早知道了贾赦先前说的那些话,这会儿听得不用去正房受气自然乐得在屋里逗弄贾琏,心里对贾赦也升起了一丝期待,说不定在她身子不成之前还有机会当上真正的当家太太!
贾赦一进门就看见二儿媳守在床边抹泪,屋子里悲悲切切的好似贾母真的如何了一般。他无视了众人的视线,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沉声问:“太医来看过了吗?老太太身子一向强健,为何忽然晕倒?”
贾政气愤的抬头瞪着他,“兄长看上去并无大碍,为何要说那番话将母亲气得病倒?弟弟何曾忤逆欺压过兄长?不过是想要住得近些孝顺母亲罢了,白得了兄长诸多指责怨恨,如今兄长竟是连母亲的身子也不顾了吗?还是兄长袭了爵位就容不下我和母亲了?”
贾赦抬手就将刚端起的热茶扔到了他头上,“放肆!”
贾政被他身上的威严唬的一愣,随机才惨叫出声,“啊——!我的脸!”
贾母也装不下去了,扶着丫鬟的手颤巍巍的坐起来震惊的瞪着贾赦,“老大!你做什么?”
贾赦定定的看着贾政,心里仍有一丝伤感,他以前是真觉得二儿子好学上进是个好的,原来也是在他面前装的吗?面对自己的兄长竟能理直气壮的乱泼脏水,半点心虚也无,还说什么品行端方?真是可笑!
儿子长歪了他自然要管教,怎么能容忍贾府就这样败落?
“长兄如父,我问他话他不但不答,居然妄图将气晕老太太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您说他该不该打?且我手上有准头,不过是扔在他肩上罢了,脸上溅了几滴水也值得大呼小叫,哼!当自己还是小孩子吗?”
“你!我本就是……”
“说!是谁将老太太气晕的?老太太晕倒之前谁在跟前伺候?谁在回话?”贾赦一句母亲不叫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严厉的扫向四周的下人。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心惊胆战的想着大老爷何时也有了先老太爷的威势了?!
翡翠等几个丫鬟跪了下来,翡翠察觉不妙,忙哭道:“大老爷冤枉奴婢们了,奴婢只是将大老爷交代的话回给老太太听,老太太一时受不住……”
“住口!仗着在老太太跟前儿有几分地位就敢攀扯起主子来了?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她们几个带下去分别审问,定要查出是谁气着了老太太!”
“是!大老爷!”两个三十多岁的嬷嬷应下后才面面相觑,她们是贾代善院子里伺候的,一个姓魏、一个姓林,贾代善过世后,她们就被调来当个二等嬷嬷,实在是方才贾赦的言行举止太像贾代善,她们才不由自主的站了出来,这会儿却有些骑虎难下。
“还不快动手?”贾赦扫了她们一眼。
魏嬷嬷和林嬷嬷立刻叫上以前在贾代善院子里做事的下人把翡翠几个往外拖。翡翠吓得不停向贾母求救,贾母这时才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立刻拖下去审问,没看见她们几个已经把老太太气糊涂了吗?”贾赦冲外面吩咐了一句,转头盯着贾母,眼中满是寒意,“老太太莫不是放心不下父亲,忧思成疾?父亲想必也很是挂念老太太呢。”
贾母看着他的眼神打了个寒颤,莫名的心虚恐惧起来,国公爷去世她是高兴大过伤心的,毕竟日后再无人能压在她头上,府里就是她说了算了。此时的贾赦太像国公爷,竟让她产生一种国公爷回来找她算账的感觉,一刻也不想见到他,“我,我无事,你们都回吧!”
“既然老太太无事,那我就趁大家都在,把话说个明白。荣禧堂是当家人住的地方,二弟若想住,除非弄死我自己袭了爵位,否则,想也不要想!”贾赦在军营上粗野惯了,说话也带着煞气。
王夫人缩在一边,把心里转动那些小心思又收了起来,今日这番话传出去,若贾赦真有个好歹,贾政谋害长兄争夺爵位的罪名就背定了。她不由得心里暗恨,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往常小看了这位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