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眼眸骤然沉了下来,“小鸟爱吃什么,喜欢玩什么,交了什么朋友,空闲时间用来做什么,身为亲生父母的你们却一概不知,可见平日里对她有忽视得有多么彻底。”
姚若鱼也坐不住了,盯着宋父质问道:“叔叔,你都不担心飞鸟的吗?我爸妈要是知道我不见了肯定都急疯了,哪还会在家里坐的住?还说这么过分的话?!”
托尼难得没有阻拦,冷笑一声附议:“不上心呗。”
宋父脸色很难看,以他如今的地位已经很久没有被人下过面子,尤其还是几个小辈。他原本还想说几句,被一旁的江屿拦了下,“老师,当务之急是找人。”
宋父哼了哼,顺势下了台阶,站起来穿上外套说:“小江,我们走吧,一起去把人带回来。”
“不用麻烦了。”路炎川看着几人,拒绝得一点余地都不留:“不浪费你们时间了,小鸟我会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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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炎川沿着宋家往宿舍的路开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一拉手刹,在一家门面挺大的网吧前停了下来。
时间不算早了,但对于这里来说却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路炎川拉开门进去,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要找的人。
最后一排最后一个位置上,宋飞鸟带着帽子,半捂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和秀挺的鼻梁。即便一张脸遮了大半,她也足够的引人瞩目。
坐在她对面几个打游戏的男生频频往她脸上看去,就路炎川站着的这一小会儿,已经看了不下五六回。
有人蠢蠢欲动,拿了杯刚买来的奶茶过去搭讪:“诶,小美女,玩游戏啊?组队一起啊好不好?哥哥带你一起打啊。”
宋飞鸟一言不发,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懒得理,纤白的十指上下翻飞着,敲得键盘噼里啪啦地作响。
路炎川盯着宋飞鸟,克制了一晚上的情绪此时就像一壶刚烧开的水,剧烈的沸腾翻滚着,面上终于浮现出些许压抑不住的冷怒。
她就这样跑出去了,出了任何一点万一都让他承受不起。
“诶,你怎么不理人啊?”搭讪的男生吃了一鼻子灰也不走,反而凑近看了一眼屏幕,惊讶道:“哟,小妹妹挺厉害啊。”
他正想要拍拍宋飞鸟的肩再认真地邀请一遍,不料被横插进来的一只手半路截住了,“有事?”
那男生看见路炎川的脸色愣了愣,呐呐地退了回去,“切,原来有主了啊。”
宋飞鸟却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仿佛只是一个躯壳坐在电脑前对着屏幕,魂已经不在身上了,机械的,毫无感情地做着下意识的动作与反应。
路炎川在她身边静默片刻,等一局结束后抬起手,轻轻从后面蒙住了她的眼睛:“小鸟,玩够了吗?”
宋飞鸟整个人紧绷了一瞬,在认出他的声音后又明显地松懈下来。她眨眨眼睛,带着湿意的睫毛刷过路炎川的手心,有些茫然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小火哥哥?”
“嗯。”
路炎川松开手,替宋飞鸟退出游戏界面,又帮她整理了一下有些下滑的帽子,然后不由分说的拉起她就往外走。
走过吧台的时候他停了停,看了眼还有些不在状态的宋飞鸟,问:“你没带钱没有身份证,怎么进来的?”
宋飞鸟还没回答,那头站着的老板倒是先哎哟了一声:“太好了,有人来接你了?”
宋飞鸟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吧台里面的一张纸条给路炎川看,上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后面缀着托尼的名字。
“…还能这样赊账?”
老板也乐了,说:“哎哟,小姑娘之前边哭边进来,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说话也一句一抽泣,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反正看着就让人心疼。你说这么晚的天,这小姑娘一瞧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一个人在外面晃荡万一出什么事情怎么办?我就让她进来了,见她坐下来玩游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诶,你可别举报我啊!”
路炎川没再说什么,把钱递给老板:“谢谢。”
付完钱他也不等老板找零,重新拉起宋飞鸟的手握在手里,攥得紧紧的,紧得仍在恍惚中的宋飞鸟都觉得有些疼。
一直到走出店门,扑面而来的一阵冷风吹得宋飞鸟登时清醒了不少,她跟着路炎川走到车子边上,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路炎川没回答,借着昏黄的路灯想要看她的脸。
宋飞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大概很糟糕,她死死摁着自己的口罩,左躲右闪着不让他看。
才往后退了没几步,后脑忽得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五指隔着帽子牢牢地控制住她。宋飞鸟还没反应过来,忽得头顶一片阴云落下。
路炎川的气息近在咫尺,下一秒,宋飞鸟感觉一个温热的、柔软的东西贴在了自己额头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好烫。”
路炎川的唇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呼吸交错间,他抵着宋飞鸟的额头,对上她烧得水光潋滟的眼眸:“小鸟,你在发烧。”
第46章
“小鸟,你在发烧。”
路炎川抵着宋飞鸟的额头, 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只觉得烫得不像话。
夜里风大, 宋飞鸟虽然跑出来前套了一件挺厚的外套在身上, 但人到底单薄, 再加上情绪不对, 被浸着寒意的夜风一吹, 温度不上来才怪。
“嗯。”
宋飞鸟胡乱点点头,本来整个人就烧得昏昏沉沉,又毫无防备地被路炎川如此近距离的触碰了一下, 恍惚的连他说得什么都没听清。
“去医院。”路炎川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就走。
宋飞鸟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 像股糖一样赖在原地就是不肯动, 无声抗拒着。
“听话。”
宋飞鸟连连摇头, 晃得一阵眼冒金星, 险些站不稳。
路炎川不再跟她废话, 直接把人打横抱起, 顿时感觉自己像是抱着一个小火炉:“不行,烧得太严重了, 不去医院压不下去, 乖。”
宋飞鸟下意识地抬起手臂环住他,微微汗湿的侧脸贴着他的脖颈, 没有再说什么。
路炎川正要打开车门把人安置进去, 动作忽得一滞。
颈侧传来一片滚烫的湿意, 泪水有如宣泄一般, 大滴大滴的、成串的往下掉,顺着他的颈窝一路淌进衣领深处,直至湮没不见。
“反正除了医院,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那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几乎低成了气音。
路炎川愣了愣,继而蹙了蹙眉:“说什么傻话。”
“家里…我是多余的,他们根本不愿意看见我,我也不想再回去了…宿舍里也总是只有我一个人待着,哪里都是我一个人,我不要回去…”
不要回去。
宋飞鸟执着地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气息压抑又极度不稳,呈现出一种极其缺乏安全感的状态。
就在刚刚还没有这么严重,大概是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了,一下子收都收不住。
路炎川担心她喘不过气来,托着宋飞鸟的后脑想要把她的口罩摘下来,不出意外摸出一手的水渍。
宋飞鸟一个瑟缩,躲开路炎川的手贴着他的皮肤往更深处埋了起来,“…学校可以去,但回去...还要补考,只有不及格才会补考,我是不是很丢人。”
她说得断断续续,颠三倒四,但路炎川却听得分明,心尖一丝一丝地抽着疼。
他低头,拍着她的背轻声说:“我也要补考,我陪你一起。”
宋飞鸟摇摇头,眼泪成片地浸湿了他的肩膀,路炎川甚至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泪水沿着皮肤滑落的轨迹,以至于让他的一颗心也似泡在水里酸软成一团。
简直没有办法。路炎川抱着她轻轻颠了颠,哄道:“不去医院,你不想就不去,都听你的,嗯?”
宋飞鸟没有反应,不知是哭累了还是温度持续上升,意识渐渐模糊起来,靠在路炎川怀里就这么睡了过去。
路炎川没有再耽搁,把人抱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一路疾驰带回了自己家里。
宋飞鸟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意识不是很清,但多少还是能感知到外界的动作。她感觉自己被放在了软绵绵的床上,随即厚厚的被子压了上来,柔和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有点熟悉,带着好闻又令人安心的味道,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滴”得一声,有什么冰冷的仪器探进她耳蜗里,不到两秒又离开了。
“39.8,快要40度了。”有人轻轻说着,接着一个尖锐的东西挑破她的皮肤,带着凉意的液体缓慢又不容拒绝地推入了静脉。
宋飞鸟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挣了起来,立马被坐在床边的人按住,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马上就好,不疼啊,不疼。”
宋飞鸟勉强睁开眼睛,泪眼朦胧间看见了路炎川的面容,模糊的一个轮廓,恍惚就有一种非常不真切的感觉。药物很快就起了作用,再多的情绪与反应都抵不过汹涌的睡意,宋飞鸟闭上双眼,渐渐地坠入了黑甜。
“需要挂水吗?”
路炎川拧了条热毛巾在手里,手势轻柔地拂过宋飞鸟泛红的眼梢与鼻尖,一点一点擦干她满脸的泪渍,表情实在说不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