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往下想了。许艾扁扁嘴,继续看手上的《傻子都会的100道菜》。
虽然爸爸好像理解不了哥哥,但她倒是渐渐能理解爸爸了。
——想为了那个人变好,想看到他因为自己的努力而高兴。
这种心情,她现在明白,并且体会到了。
只是在许艾潜心研究菜谱的这段时间里,TS集团又接连上了几次新闻——董事长猝死,董事会重组,听说杨泽利也被赶出董事会了。这些新闻只在许艾眼中停留了几秒,然后她手指一划,放下手机。
别人家的事,顾不上,管不着。
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也许“那个人”是在替天行道——至少从结果上来讲,替天行道,恶有恶报。
……从结果上来讲,也许叶负雪做的事,反倒是在助纣为虐。
要是他能一直休假就好了……许艾想。
但她又一想,要让叶负雪一直休假,怕是得让他一直都这么病怏怏的……那还是算了吧。
周五下午,叶家的大奔停在了校门口。
许艾之前打过电话,说了兼职辞职的事,说今后周末就有时间过来了。叶负雪听起来很开心地笑了笑,然后又低了声音,语带抱歉地说,这几天家里做事不方便,怕是要照顾不周了。
“这有什么周不周的,反正——”许艾脱口而出,然后这边和那边同时反应过来,电话里又弥漫开一阵安静的尴尬,大概是粉红色的尴尬。
“说起来,倒是有件事想麻烦你。”叶负雪当时又说了一句。
许艾背着书包坐进车里,和明叔打了声招呼,大奔便调过头来,缓缓上路了。
回家之前,她要先去拜访一下白先生——他有些东西要带给叶负雪。
“师父说暂时走不开身,我本来准备让明叔去拿,不过这两天光是家务事就够他忙的了,所以想麻烦你在来的路上,顺便过去一下。”叶负雪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大奔穿过市区,朝城市另一头开去。许艾原本以为白先生住在便利店附近,然而这么看来,他之前几次过来,或许是工作途中正好路过。
小半个小时后,车子在郊区一栋西式别墅前停下了。
这一带十分空旷,但也远远近近的落着几栋居民楼,甚至还有一家幼儿园,和一家小小的购物中心——比起叶负雪来,白先生看着倒是入世许多。
车子在别墅门前停了一停,雕花铁艺大门开了,大奔便慢慢开进门去。
车子刚一停靠,白先生就从屋里迎了出来。看到许艾的第一眼,他稍有些吃惊地一愣,然后很快露出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许小姐进屋喝口茶。”
“不麻烦了,”许艾说,“负雪还在家里等着……我只是帮忙跑腿。”
白先生“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把“请”的方向一改:“那往这边走。”
白先生带着许艾朝后院过去了。这栋西式别墅虽然不比叶家宅院那么宽阔敞亮,但也小有面积。许艾跟着白先生绕了一圈,走到一个花园前,视野里顿时展开一片花红柳绿。
深秋时节的花红柳绿,甚至还有三两蜂蝶在盘旋飞舞。
许艾没花多久就明白过来,眼前这花园是做什么用的。
白先生还在继续朝前走去,许艾跟着他踏上碎石小路。视线尽头,她看到一株高高的银杏树矗立在花园深处。
银杏的叶子正是灿黄的时候,远远望去,那树像是用极薄,极轻,极澄净的金片垒出来的一样,在一片深深浅浅的碧绿中十分醒目。
许艾不觉叹了一声“漂亮”。
白先生脚步一停,朝她回头笑了笑。
两人很快走到树下。许艾听到一阵“嗡嗡嗡”的虫声,抬头一看,那些金扇子似的叶片间,有许多蜜蜂围聚在一起,密密麻麻地爬动。
她看着害怕,下意识地退开一步。
“你站开些。”白先生说。
许艾立刻又退了一步——两步。
“它们会叮人吗?”她小声问。
白先生又笑了笑:“我倒不是怕它们叮了你……”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个玻璃小瓶,拧开盖子,用手托举在半空中。立刻有一只蜜蜂鼓起翅膀“嗡嗡”飞来,悬停在瓶口。
下一秒,它融化成了一滴金黄的液体,稳稳地落入瓶子。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片刻之后,瓶子里装满了半透明的金色液体。
——这就是叶负雪床头的那瓶“蜂蜜”?
就是那瓶闻起来带着点肉腥味的……药?
许艾突然觉得有些反胃,赶紧忍住了,转过头去不看。
“好了。”白先生说了一声,大概是在喊她。
许艾转过头,看到白先生握着那瓶金色的东西,交到她手上。
“给负雪就行,让他记得按时吃药。”白先生说。
“……知道了,谢谢白先生。”许艾说。
然后,她就带着那瓶东西回去了。
车子回到叶家宅子的时候,差不多快是傍晚。许艾没顾上回自己院子,背着书包提着瓶子直接先去了北屋。
她路过荷塘,看到池水比一周前清澈了一些,似乎还有尖尖的小荷芽伸出水面了。许艾不由停了脚步,走近了去看。
——有小荷芽,甚至还有粉嫩嫩的小花苞,荷塘里又热闹起来了,水面下还能看到有碧绿的小鱼在游动。
这表示……叶负雪在渐渐恢复起来?
许艾看得眉开眼笑,赶紧转过身,快步朝北屋跑去。跑到院门前的时候,她刚要推开门,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放轻放慢了脚步,然后伸出手指,把门缓缓推开一条缝。
门轴很给面子,一声不响。
许艾把门缝又推大了些,然后悄悄侧身走进院子里。
院子里停着四五只鸟,它们一回头就看到许艾了。许艾赶紧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继续踮着脚尖朝前走。
雀子们也很给面子,一声不响。
许艾走到叶负雪的屋前了,房门半掩着,从门缝里望去,可以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人。
他一身月白长衫,面孔清瘦;头发似乎有些长长了,几缕顺到耳后,几缕散在额前。
他手里把玩着一张纸,指尖认真仔细地从纸面上划过,叠起,折上,轻轻巧巧便做成了一只纸鹤。
然后叶负雪把纸鹤托在掌中,抬手一扬,那只小鸟竟拍了拍翅膀,在空中飞了起来。
许艾看得一愣。
纸鹤直直地朝门外飞来,眼看就要扑到她脸上。然而才刚刚穿过门缝,纸鹤的整个身子突然颤了几下,翅膀一硬,从半空中直直地摔落下来。
许艾赶紧伸出手,接住了那只纸做的小鸟。
它躺在她掌心,就像一件普通的折纸。
……不对,它就是一件普通的折纸。
“你回来了。”屋子里的人说。他笑眯起的眼睛像被风吹起的水纹。
于是许艾推开门,一手提着玻璃瓶,一手握着那只纸鹤,“嘿嘿”笑着走到他面前。
“我回来了,东西也拿来了。”许艾说。她把瓶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叶负雪接过来,放在鼻子下一闻,又不动声色地放回桌上了。
许艾本想问他眼睛怎么样了,又一想,如果好了,他自然会告诉她;要是没好,她问了反而让他心烦。于是她改口一说:“师父让你记得吃药。”
叶负雪笑了笑,说了声“知道”。
“辛苦你了,”他说,“不过现在三餐都是明叔在做,所以还得过一会儿才开饭——你先回去休息吧。”
许艾“哼”了一声:“这就让我跪安了。”
叶负雪一愣。他大概没听过“跪安”这说法。
许艾正要接着往下说,电话突然响了。她拿出手机一看,是许荀。
“你在哪儿?”电话里的哥哥发出质问。
“……就,在这儿咯。”许艾说着,朝叶负雪看了一眼。对方眯着眼,倒还是笑嘻嘻的。
“我的意思是,是在学校还是在哪儿?”
“你有什么事吗?”遇事不明先反问。
许荀咳嗽一声,听起来有重要的事要讲。
“我要过去你那儿,”他说,“所以你现在的具体地址是?”
许艾一愣:“等等,你什么时候过来?”
“今晚就到,”许荀说,“确切时间是2小时后。”
第72章 除魔师的大舅
许艾仔细想了想,叶负雪和许荀, 过去应该是见过面的。
虽然事发当时她还在襁褓之中, 实在是不记得具体情形了。
总之那时候, 许荀应该是四五岁, 走快了会摔跤的年纪;而叶负雪差不多十二三岁, 已经相当懂事了。
这大概就能解释, 为什么两人刚一碰面,叶负雪张嘴就来了一句老气横秋的——“多年不见,许先生都长这么大了”。
……完蛋,二话不说先占了个口头便宜。
许艾擦了一把汗,在心里。
一小时前, 许艾和明叔去火车站接许荀。明叔还说要不要做个姓名牌,许艾说没事没事——许荀本就长得高大,许艾绝对相信, 他即使随便穿了一身休闲卫衣牛仔裤, 也能在人群里显眼得像街拍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