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负雪皱了下眉头,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本来是怕你知道……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说了也无妨。”他说。
他是在自家花园里遇到了许艾的母亲——就在她去世的不久之后。
她像一片淡淡的影子落在他的视野中。他从没见过她,但他很快意识到了她的身份。
她说,你就是负雪?你可要好好照顾我们碗碗。
“……对不起,”叶负雪说,“我一直不敢对你解释……”
又一个道歉。
“我可不会把女儿的小名,告诉我仇人的孩子。”许艾说。
叶负雪听懂她的意思了,他皱着眉头笑了笑:“但确实是我父母——”
“他们可能是为了救助我妈妈,”许艾说,“用这种方式,保留她的魂体。”
叶负雪不再说话,但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
“你的父母是很好的人,”许艾说,“反倒是你,为什么会首先怀疑自己的双亲?”
叶负雪一愣:“因为我去问师父,他说……”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住嘴了。
“你师父讨厌叶家,他的姐姐讨厌我们许家,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许艾说。
叶负雪没有说话,还是站着,似乎在思考许艾刚刚说的事。
“我也讨厌他们,”许艾说,“为了嫉妒和私心……杀害了我妈妈。”
刚才那一路上,她突然有种想法——如果叶负雪的父母没有在一年后出车祸,是不是妈妈还有希望?还能回来?
是不是正因为存在这种可能……他们才会离奇地车祸去世?
但没有“如果”,也无从考证这假设。
“那……我现在……可以把自己当成你的未婚夫了吗?”叶负雪突然小声说,脸上也开始红了。
许艾一愣:“……你之前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许艾“哼”了一声。
“你要对我说的不是‘对不起’,应该是‘谢谢你’,”许艾说,“哪怕光为了今天的事,也应该谢谢我。”
“谢谢你。”叶负雪老老实实地说。
“不可以口头谢,”许艾说,“毫无诚意。”
叶负雪稍微有些犯难地皱了下眉:“可是刚刚来得急,身上……”
“那你就亲我一下吧。”许艾说。
对面站着的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地红起来,红上来了。
“不是未婚夫吗,有什么好害羞的。”许艾扁扁嘴。
这话说完,对面的人似乎下定了决心,也在她旁边坐下——腰杆笔直的那种坐。
“那……失礼了。”
“不失礼。”
叶负雪小心翼翼地侧过通红的脸,迟疑了一下,对着面前的姑娘低下头——
“方向歪了,”许艾说,“应该是这里。”
她伸出手,托着叶负雪的下巴,印上自己的唇。
之后是一个热热闹闹的春节。许艾很久没有过过这样有年味的,家人们聚在一起的年——她想叶负雪肯定也没有。年三十夜里,她还给爸爸打了电话,说完一通之后,她就让哥哥听电话。许荀别别扭扭地拜了年,父子俩又拌了几句嘴,便说好了元宵之后,带着清蓉回家去看看。
“问问他年夜饭吃的什么?”许艾说。
“他说……和徐大爷家搭伙吃的,”许荀说,“徐大爷是谁?”
许艾便“哈哈哈”地笑了。
叶负雪也给明叔打了电话拜年。明叔高兴得不得了,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话,叶负雪也跟着笑了;只是明叔顺嘴问起白先生的事的时候,他的忍不住眉头一皱。
“年后我们来接你,到时候细说吧。”叶负雪说。
但叶家大宅并没有在这个愉快的春节恢复原样。
年后,两人去接了明叔出院。一路开车回到家里的时候,宅子里唯一立起来的东西是大门。
这情景许艾十分眼熟,她在梦里,在幻境里见过许多次——甚至地上碎砖的形状都和她见过的一样。
明叔叹了口气,在门口站住了。这路上,他已经听说了白先生的事,除了叹气,也没有多说什么。
许艾直接往里走去,走过原来的客厅,原来的厨房——原来会放着好吃的米糕的柜子,现在看上去像一堆经历了百年的烂木头。
她朝着东厢去了——她的行李还埋在里面,有些东西需要挖出来。叶负雪很快跟了上来,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在她旁边。
路过花园的时候,许艾的脚步稍微停了一停。
……大概不会再有穿着袄裙的小姑娘跑来跑去了吧。
她突然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地上闪闪发亮。许艾愣了一下,走过去,低下头仔细一看——埋在枯叶之下的,是一支闪闪发亮的金钗。
她便把它捡起来,交给叶负雪。
“……奇怪,”叶负雪摸着金钗说,“祖奶奶的钗子不应该这么新……怎么说也是几百年前的……”
草丛里传来“喵呜”一声。许艾立刻转过头,看到一只白里带橘的小猫畏畏缩缩地探出个脑袋。
——是50。
50也认出她来了,立刻撒腿蹦着跑了过来。
许艾一把把它抱起来,揉了又揉。小半月不见,它瘦了不少,毛也脏了,脸上灰扑扑的。许艾心疼地捏捏它——只捏到松垮垮的皮。
50“腾”地跳下地去,又朝她叫了一声,好像要带她走。
许艾有些奇怪,便叫了叶负雪和明叔,一起跟着它走。
它带着三人走到一块空地上。地上堆了些旧棉絮,塌下来的屋檐正好成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屏障。
那只流浪猫就躺在旧棉絮上,一动不动。
50朝三人“喵呜”地叫了一声,走到流浪猫边上,舔了舔它的脸。
流浪猫一动不动。
许艾走近一些,蹲下来,看到它的肚子在微微地起伏——还有气。
他们离家后的这小半个月,都是50在照顾它?
50又“喵呜”了一声,然后跑去蹭叶负雪的腿,尾巴绕着他,像是讨好。
“这……还有救吗?”许艾说。
“猫有九条命,”叶负雪说,“我能看到它有一些微弱的光亮,也许当时师父没有把它彻底杀死。”
“那怎么让它好起来,也要找东西修补它的魂?”许艾问。
叶负雪摇摇头:“它的光太弱了,光靠修补已经无济于事。”
“那怎么办?”
“给它一个共生的魂体,”叶负雪说,“和它一起活下去。”
他说着,举起手里的金钗。
许艾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祖奶奶会生气的吧?”
“但至少这么一来,祖奶奶可以出门玩了。”叶负雪说。
以“共生”的形式活在猫咪身上,大概就不用受到魂体的一些制约和束缚……可以去生前没去过的地方玩了?许艾想了想,就算万一祖奶奶真生气了——好像也挺有趣的。
“不过……这房子可怎么办?”明叔问。
“不要了,”叶负雪说,“再找块地。”
“……有句话我得先告诉您,”明叔有些为难地说道,“您一说了白师父的事,我马上去查了家里账户——钱都被转走了,就在我住院,他帮你打理家事的那几天转的。”
叶负雪皱了眉头。
废墟里没有发现白先生,不知他是自己走了,还是其他的原因。
“那就……从头开始啊,”叶负雪说,“慢慢赚,很快就有了。”
“道理倒是没错……”明叔也皱了眉头,然后朝许艾看了一眼,“只是……”
“钱全没了?”许艾听见他们的话了。
明叔为难地点点头。
“不是全没吧,”许艾说,“虽然可能不太多……但至少不是全没了。”
两人一愣。
“你还有张卡在我这儿呢,”许艾说,“上次开给我的,我没用过——里面有多少来着?”
两人又是一愣,然后明叔咳嗽了一声,似乎笑了。
“开卡的时候,先生嘱咐我,让我直接划一半,”明叔说,“所以里面……应该有两千万左右吧。”
第90章 番外·除魔师的新娘
“小许——!”
炸响在办公室门口的呼唤。
时间是周五傍晚, 谁也静不下心来干活,但还是有活得干的周末前夕。
响彻左右的键盘“噼啪”声突然一顿,办公室里所有人仿佛听到了某个信号, 齐齐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然后,一张桌子旁“呼”地站起一个人来。
“什么事?”
虽然偷懒但还算工整的通勤妆容,被随便一穿依然合身得体的名牌套装,以及脑后匆匆抓起的马尾, 和耳垂上细巧精美的耳钉。
——和左手无名指上闪烁的戒指。
许艾,24岁, 入职一年。
“花——来了!”门口的人喊出了下半句话。
办公室里的人齐齐出了一口气。
“花来了~”“小许的花可算来了。”“下班下班, 下周见。”
办公室里的人都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每周五下午下班前, 都有一束给“许艾小姐”的鲜花送到单位——从许艾入职开始, 一次不落。这件事让她在短时间内迅速成为全单位女性议论的中心,以及羡慕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