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英,就是夷山人。”
“我叫江舟,来这里……算是回忆吧。”
回忆?看来她来过这里咯。心里疑惑,但阿英也不好多问。
“既然你是本地人,应该很熟悉。你认不认识这里的导游?”江舟问,“野导也行,额,别太坑就行。”
“野导?我们这里好像没有什么人干这一行,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
“哦,那好吧。”
阿英见江舟的情绪低落下来,不禁有些愁。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江舟便拎着小袋子离开了。
一路边逛边吃,几乎走了所有的店,每进一家店,都要问一句,这里有没有一种粉色塑料纸包装,外包还有点发亮,里面衬着银色亮纸的糖果?
而结果,总是令江舟很失望。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再尝一尝那种糖果的味道,说是追忆也好,想念也罢。好像吃了那一颗糖,她多年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才能平静下来。
当店家拿出这样的糖果时,江舟是惊喜的,但当放进嘴里,发现并不是记忆中的味道,又格外失望。
对了…还有那家杂货铺,她昨天去买过烟,忘记问有没有那种糖。
江舟一路小跑折返,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种预感,那是女人神奇的第六感,但现实好像不太如意。
第三章:一颗糖果
季岸和周映光看着眼前跑得有些气喘吁吁的漂亮女人,感到疑惑,她描述的那一种糖,店里没有。
女人的脸上好像是失落,又好像是在释然。
这样的表情,激起了周映光的怜香惜玉之心,他转头看了看季岸,小声嘟囔了句,“漂亮女人怎么样都让人心疼。”便走出柜台,来到江舟的跟前,“这位小姐,虽然我们店里没有你想找的那一种糖,但我这儿啊有一种夷山最好吃的糖,送你尝尝吧。”说罢,便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金黄色外包装的糖果,塞给江舟。
这糖是阿英的母亲自己做的,从小,她就经常给他和哥哥两个顽皮的小男孩吃这个糖。现在,虽然哥哥不在了,但是阿英还是会经常那这个糖过来分给他和季岸。正好,当他们烟瘾犯的时候,便会拿出来吃一颗。
江舟接过她,脸上是无奈的笑,“谢谢你了。”拆开金色的包装纸,是奶白色的糖果,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放进嘴里,等待温暖潮湿的口腔将它的甜蜜一点点融化。
“这个糖,你是在哪儿买的?”
“哦,不是买的,是我的一个阿姨做的。”
阿姨做的?
她找了那么多地方,问了那么多人,眼看是找不到了,却偏偏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喏,”周映光指着江舟手里的板栗袋子,“就是你买板栗的那个小姑娘的阿妈做的。世上独一无二的莲子糖。”
“你就是在找这个糖吧。”在柜台默不作声观察良久的季岸开口。
江舟将吃剩下的糖纸折叠在一起,“小时候,我来过夷山一次。有一个小哥哥,曾经给我吃过这种糖。”
“听说,阿英的母亲从刚刚嫁过来的时候,便经常做这种糖,分给左邻右舍的小孩子们。”
言下之意,江舟若是想通过糖果来找出曾经的那个人,是不可能的。
其实江舟并没有真的想要找到他的意思,只是时隔22年,来到这片土地,那些人那些事,她还是有些怀念。或许是她年纪大了,老来总是有些恋旧。
“不过倒是没想到,原来刚开始这个糖果的包装纸是粉色的啊。”周映光继续说,还是一片沉默,他摸了摸鼻子,不禁感到一丝尴尬。
“你们两个都是本地人吧。这样,一天500,日结,你们来做我的私人导游怎么样?”
没有得到答复,江舟继续说,“六百。”
“没问题!!”周映光抢先去,“别说六张红票子了,就算是一张都没有,我们也愿意的!”
江舟瞟了眼另一个沉默的男人,黑压压的,站在那儿像一座山,无形的逼仄感。
周映光的眼光在江舟与季岸之间转了转,殷勤地说道,“别管他别管他,他呀,是我的手下,听我指挥。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姓周,叫周映光。”
“江舟。”江舟补充道,“江河里的船只。”
“季岸。”
江舟侧目看他,他也看了一眼江舟,继续说,“四季的季,河岸的岸。”
“这里是六百块钱,明天的导游费,今天先结了。早上六点半,我会来这里找你们。”说完,便离开。
“这姑娘心可真够大的,安全意识也是薄弱,不,应该是拿钱不当钱……不过,她是真没把我们当骗子诶。难道是因为我长的不够坏?”
季岸看着台上的六张红色钞票,若有所思。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周映光还得江舟啧啧称赞,就像少年时代偶遇隔壁班的班花,惊鸿一瞥便惊为天人,从此化身痴汉,期待与她再次相遇。
“江舟长得还真是好看。”
“她比你大。”季岸不咸不淡地开口,“你不是不搞姐弟恋么。”
“啊?说起来我也这么觉得……或许是她打扮的比较老成。哎呀,以我曾经所学的知识判断,她的年龄应该在26到28岁之间,身高么,168左右,胸围么…36B…她太瘦。臀围么……被包挡住了,看不太清。”
“你观察的挺仔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人嘛,就算是路上经过,也总是愿意多看两眼。”
……
江舟离开以后,又找到了阿英。
“阿英,你身边还有这种糖吗?”江舟蹲下,伸出手,手心放着那颗糖的糖纸。
阿英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发愣,她疑惑地看着那张金黄色的包装纸,“有……”
“多少钱一颗,我想买。”
“不不不,我身边也没带多少。”阿英摸着自己的衣兜,抓出三颗糖,“一共就三颗了,都给你吧。”
“谢谢。”
江舟接过糖,拆开一颗放在嘴里,“听说这是你母亲做的?很好吃。”
“嗯,是阿妈做的。”阿英回答,“你怎么知道的?”
江舟把金黄色的包装纸折成一朵小花的样子,用下巴指着杂货铺,“喏,里头的小哥说的。”
“映光哥?”
“对。”
阿英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江舟看在眼里,“你喜欢他?”
“不是不是的。”阿英摇摇头,“我…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咯。别否认,你的眼睛在发光。”江舟直视阿英的眼睛。
“啊……”阿英睁大眼睛,又羞涩地低下头。
“那个季岸呢?”
“啊?”阿英疑惑。
“怎么老是啊啊啊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岸哥么,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江舟皱眉,说了等于没说。
…...
敢情谁都是好人呗。
江舟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床头柜上摆着的板栗她全都吃完了,所以这会儿有点积食。这些年总是茶不思饭不香,但吃了一口栗子,便胃口大开。
光着脚坐在地上,一堆大箱子中找出一个,打开,在内层里抽出一个大相框。
里面放的不是照片,是一幅油画。
画中,有成片的梯田,色彩鲜明、用色大胆。
江舟拿着相框,看了很久。
画上的地方,就是夷山。
把相框倒过来,打开相框,里面还暗藏着一张照片。
江舟看着照片中的自己,及腰的长卷发,笑得甜美动人。
还有身边的人……
和一个人长得真像。
气质却截然不同。
江舟把相框重新放好,躺到床上。
手机振动,江舟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舟,睡了吗?”
“睡了我也不会接你电话。”江舟回答。
“东西全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江舟说。
“还适应吗?有没有水土不服?”
“有点。”真是老妈子,江舟想。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皮肤过敏?”
“过敏。”江舟回答。
“药吃了?”
“吃了。”他说一句,江舟答一句。
“吃了就好,有什么事情及时给我打电话。”
“你可是大忙人。”江舟想了想。
“…我没接的时候,你就给我发个信息。”
“知道了。”江舟有点不耐烦,“睡了,我挂了。再见。”
没等电话那头说完,江舟挂了电话。
……
失眠。
在黑暗中睁着眼,直到身体到达极限沉沉睡去,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
这样的做法,说明这个人极度缺乏安全感。
江舟坐起身,环视四周。
这里不比上海,关了灯拉上窗帘还是亮堂的,因为屋外灯光太过晃眼。
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夜幕下一片黑漆漆的。
这或许也是她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她是一个情绪起伏很大的人。
在上海的时候,她常常感到烦躁,仿佛心中有一只不断想要冲破牢笼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