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府,七娘摇摇头,遂向五郎道:
“婆婆今日宫里去,自有淑妃姐姐陪着,你哄她作甚?不过是顾氏惹人厌些,五哥何必这样对菱儿?”
“她母亲不是好人,她日日跟着,能学着什么好?那下作模样,蓼蓼你少理她些!”五郎有些不耐烦。
“我瞧着菱儿可怜,”七娘道,“好歹她是你妹妹,也总该和善些。”
五郎瞥了七娘一眼,嗤之以鼻:
“她也配?蓼蓼,我只你一个亲妹妹!”
绍玉忽笑起来:
“为着她也能争这许久?不过是个小女子,五郎忒认真了!哪里值得?”
还不待五郎说话,七娘便直直瞪着绍玉:
“我亦是小女子!你别成日和我一处!”
她刚说罢便自顾自朝前行去。
绍玉才知说错话,霎时慌了神,一面追着,一面不住朝七娘作揖:
“七娘七娘!你听我说啊!为着你我便是死也值得的!大过节的,可别恼我了?”
七娘猛顿住脚步,回过头看着他,却还是气呼呼的。
绍玉自是慌乱,也顾不得什么,忙抓起七娘的手往自己身上打,只道:
“不若你打我几下,可能消气么?”
七娘“噗嗤”一笑,抽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她只向绍玉嗔道:
“呸!谁要打你了?懒得理你!”
七娘别过头去暗笑。
绍玉见她不恼了,也放下心来,笑道:
“你不理我?我却要日日理你哩!”
“好不正经的话!”七娘回身拉着五郎,“五哥,你看他!”
五郎低头笑笑,只道:
“你原也知羞的。人家如何了?可不是时时护着你么?得了!快走吧,还逛庙会么?”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着,到底孩童心性,也忘了方才的争执,便往相国寺去了。
且说谢府这处,三人去后,只余谢菱一人在此。
她只望着满眼的白雪,房檐亭台,心中难过。母亲身份低微,她自小亦不受重视,唯有听话懂事,搏个温婉贤良的名。
到底不似七娘,是大夫人亲生亲养,即使爱好嬉笑,玩闹无礼些,也不会有人真怪她。
而谢菱只得日日专心女红,诗书上亦比七娘用心许多。
五郎向来看不上她,老夫人偶尔见上一面,夸赞她几句,便已是难得,哪里还敢如七娘一般闹?
她拂了拂一旁枝桠上的新雪,瞧着那三人远去的身影,只含着泪,倚在树边默然啜泣。
琉璃世界,茫茫白雪,似乎天地间唯她一人。
“这大雪天的,谁在那里?”
忽听得有人说话,谢菱忙揩了眼泪。
那人却已至她身旁,只扶着她的肩,道:
“可不是八娘么?”
谢菱抬起头,来人原是父亲房里的陈氏。
她本是江南酒肆家的女儿,因着通文墨、善诗书,颇得谢诜宠爱。加之她性情柔和谦卑,老夫人也很是喜欢。
只是红颜命苦,她所生的三娘谢蔓一出生世便没了,五娘谢荇亦在幼时夭折。
只余一个四娘谢菀,前些年嫁给了薛太医。闻说今夜是要回府归宁的。
陈氏见着谢菱似哭过的模样,怜惜道:
“这是怎么了?白白的却哭起来?”
谢菱只摇摇头,笑道:
“想是风迷了眼睛。”
陈氏望了一眼七娘的院子,又向谢菱笑道:
“便是有委屈,大过节的,可不许哭了!”
谢菱点点头:
“陈姨娘要出门么?”
“大夫人同老爷兀自逛去了,嘱咐了今夜老夫人和你大嫂进宫的事。你四姐菀娘与薛姐夫说今夜送灯来,六娘与你王姐夫也说要约着去看灯!还许多事需备着,这会子还忙去呢!”陈氏转而又道,“我瞧你母亲一人在房中,安静得很,你可去陪陪她?”
谢菱低头笑了笑:
“母亲总嫌我吵闹。既是四姐与六姐归宁,我帮姨娘打点去,可好?”
“那些繁琐家事,小娘子娇贵得紧,哪里做得来?”陈氏笑起来。
谢菱心道:七姐姐才是娇贵的小娘子,自己哪里是呢?她只道:
“万事也没有天生便会的,想来是姨娘嫌菱儿愚钝。”
“八娘子是要折我的寿呢!我是盼着你来,又怕你母亲怪我。”陈氏道。
“不打紧的,菱儿念着姨娘的好。”谢菱一双水灵的眼睛只看着她。
陈氏瞧她很是懂事,轻抚她的发髻,道:
“小娘子好学也是好的,家中琐事,总归是要会。日后到了夫家,父母有光,便劳小娘子贵体了!”
谢菱俯身作一万福,便同陈氏去了。
☆、第七章 相见欢3
而七娘一行三人却在街市玩得不亦乐乎。
街上吃的、玩的早摆满了。行人悠闲自在,娘子郎君们打扮皆细心装扮,或是往庙会去,或是随意入家酒肆饭庄。
大些的酒家皆养了歌舞艺人,早晨起便曲笛笙箫,终日不绝。更有杂耍艺人,花样颇多,孩童最是喜欢。
三人一路上吃这买那,才用过酒糟丸子,又想着芙蓉糕儿。刚转过街,又买了玛瑙珠花、珊瑚臂钏、碧玉绦儿、鲁班锁儿。
还未至相国寺,王绍玉手上已提得满满。这会子气喘吁吁,早后悔没带个丫环小厮。
五郎也有些看不过,向七娘笑道:
“你收敛着些!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偏在街上丢人!”
七娘不以为意,只道:
“市井之物自有它宜趣之处,家中与宫里亦是没有的。”
“这话我赞同!”绍玉提着东西向七娘道,“七娘你看,那个糖人眯着眼指着人乐,也有趣得紧,我买给你可好?”
七娘顺着他的眼神瞧去,拍手道:
“果真有趣!我要我要!”
绍玉忙买了给她,七娘接过,拿糖人对着绍玉,笑道:
“三郎!看!他指着你笑呢!”
三人皆笑起来。五郎看着绍玉,取笑道:
“你愿意帮她拿物件,怪不得那糖人笑你,你这左提右提的模样,可笑可笑!”
绍玉倒不在意,只笑道:
“我瞧着七娘这架势,哪里还到得相国寺?不若往潘楼街去,拣些精致物件,差人送回府里,晚些时候去听卞大娘子的新曲,罢了邀她同观花灯去?前些日子卞二娘子病下,想来如今也好了,一并瞧她去!”
五郎拍手叫好,早盼着了!七娘却上下打量自己,只道:
“上回是郎君装扮去的,如今‘谢郎’乍作了‘谢娘’,是怎个意思?日后出门,怕是招摇了!”
“这也不妨,只在前头簇锦坊买一身现成的便是。”绍玉道,“他家原也给宫里制衣的,衣料花样皆是时兴样子,想来也入得你谢家娘子的眼。”
“三郎穿衣向来讲究,你说好,我自是信得过。不似五哥,只在见卞大娘子之时,才穿得人模人样!”
七娘语罢,同绍玉皆笑得前仰后合。
“也就是年节下,你们也敢取笑我了!”五郎说着便向绍玉捶去。
绍玉腰间一躲,忙跑开。五郎也紧追不放,只见二人追打嬉戏,如在自家一般,行人见着好笑。
恰遇见几个认得的小郎君,唤了几声,还玩笑一通,二人方才止住。
正此时,却见七娘已从簇锦坊出来。她玉带束发,一袭梅花绫月光袍子并皂靴,便乍作了俊俏小郎君模样。
只是手里捧着精致铜炉,越发显出娇贵气来。
那几个相熟的小郎君见着,乍然一惊,汴梁城中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
一人打量着谢蓼,只笑道:
“哪里来个粉面小郎君?”
只见他着天水碧浮花暗绫直裰,白玉线绦儿束腰,织银金箔雪锻带束发,簪一枝新生海棠花。
恰见着,便是一副常问迹花街柳巷的浪荡子模样。
绍玉忙将七娘护在身后。五郎只道:
“我家远房兄弟罢了!”
其他几位小郎君也都瞧着她。
七娘只躲在绍玉身后,她虽是爱闹,却也少见男子,见着那浪荡做派,多少有些畏惧。
“小郎君躲着作甚?”那人道,“既是润郎的兄弟,也叫咱们认识认识!”
说着便要伸手拉七娘。绍玉一把打下他的手,厉声道:
“收起你那些做派!”
那人一时不知所措,却也不在意,只笑道:
“王兄弟这是作甚?又不是小娘子,何至于这般护着?”
五郎见着不妥,只陪笑作揖道:
“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世兄见笑了!”
那人这方收了手,瞧了七娘几眼,又绕有兴味地看了看绍玉。
他遂负手笑道:
“想来是不熟识的缘故,日后多聚着玩笑,也就不拘谨了。”
那人说罢便领着一行人告辞,路过七娘身旁时,还故意顿了顿。
七娘又往绍玉身后躲了些,狠狠低着头。那人笑笑,唱着曲儿便去了。
七娘只窃窃地偷瞧,心中还有些怕。
待那群人走远,七娘方从绍玉身后出来,却还拉着他的袖子。
她问向五郎:
“那是甚么人?这般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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