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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请赐教 完结+番外 (沐清公子)


  卞大娘子在内室兀自发呆,可帘子外,只闻得窸窸窣窣,似有人声。
  两个丫头藏在帘后,推推拉拉,神情闪烁。
  一黄衫丫头,生得一张圆脸,只道:
  “还是你去吧!你向来最是伶俐,卞娘子问起来,你也好答话啊!”
  话音未落,只见她将手中托盘,朝对方身上推。
  另一个丫头着湖蓝褙子,身影高挑,像是北方人。
  她忙拦着,道:
  “不妥不妥!这样的东西,哪里好拿去?我嘴笨说不清,还是你去吧!”
  黄衫丫头自是紧赶着推辞。
  一来二去,她也不耐烦,只道:
  “罢了!既是为难,不如咱们同去。”
  穿褙子的丫头蹙眉望着盘中之物,似乎,也只得这个法子。
  二人不情不愿,推推桑桑地进去。
  一面道:
  “娘子,且……且用饭吧!”
  卞大娘子点点头,这才回神。
  她正举起筷子,忽猛地愣住。
  只见案头别无他物,唯一盏清粥,一碟水煮莴笋叶。
  卞大娘子握筷的手直停在半空,一晌不曾言语。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敢是送错了吧?”只听卞大娘子低声道。
  言语中,竟闻不出半丝底气!
  黄衫丫头心直口快,道:
  “我才先也如此说,谁知,却被送饭的婆子骂了一顿!”
  卞大娘子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只强忍着。
  她道:
  “她们骂什么了?”
  黄衫丫头言语闪烁,赔笑道:
  “骂人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娘子别打听了,没来由地生气。”
  卞大娘子看了她一眼,只道:
  “是否说,我不识抬举,得寸进尺?”
  黄衫丫头揉着裙带,咬着唇,蹙眉不语。
  卞大娘子又道:
  “或许,更难听些吧!”
  婆子们聚在一处,最爱嚼舌根。
  卞大娘子从前的身份,她们自然知道。
  所谓更难听的话,不过是揭她老底,拿从良之前说事。
  这样的话,丫头们自不敢转达。卞大娘子虽猜的七七八八,她自己又如何好说出来?
  她摇了摇头,又执起筷子,夹了一叶菜吃。
  谁知刚入口,卞大娘子便都吐了出来。
  这还夹着生呢!
  她蓦地惊诧,转眼间,忙拿调羹搅动清粥。
  果不其然!仔细瞧去,碗底还沉着些许泥沙。这要吃下去,没病也折腾出病来。
  卞大娘子双手颤抖,只惊得面色苍白。房中一片鸦雀无声,丫头们沉沉低着头,谁也不敢说些什么。
  恰此时,调羹忽从卞大娘子手中滑落,叮铃一声,激得她猛然回神。
  便是婆子们有心作践,可谢菱身为主母,俱被蒙在鼓里么?
  从前种种,卞大娘子因着自己的身份,能忍则忍。可此番也太过了些!
  她一把抓住丫头的衣袖,颤抖道:
  “这些事,可同谢娘子说过?”

  ☆、第二百四十五章 伤春怨3

  黄衫丫头一怔,转而又垂下头去。
  她讪讪道:
  “娘子忘了?前些日子不是想着说么,可谢娘子像是极忙,总不在家。连面也不曾见上!”
  瘦高丫头附和道:
  “是了,钏儿姐姐说,待谢娘子回来,便同她讲。可眼下,已许多日了。”
  卞大娘子叹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也是了,她这等身份,谢菱怕是避之不及,又如何会有空听她言语?
  上回在皎槐亭上,她也瞧出来了。自秦氏说出卞大娘子从前之事,谢菱的态度便冷淡了许多。
  可此番,是谢菱说要添用度。怎的添来添去,倒不如从前了?
  思索间,只见钏儿正打了帘子进来。
  她一面进屋,一面含笑,道:
  “卞娘子,我们娘子近来初学理事,成日脚不沾地的。一时顾及不到这里,特遣我来看看。”
  卞大娘子见她来,蓦地一愣,惯了的起身相迎。钏儿到底是正房娘子的大丫头,也算是贵步临贱地了。
  “钏娘子快坐!”卞大娘子笑道。
  钏儿亦笑笑,带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只做一番推辞。
  她四下扫视一番,忽见着案上清粥素菜。
  半棵夹生的莴笋叶子,散在碗中。竹筷胡乱摆在一旁,调羹随意插在清粥里。盏儿四周,渐出些零星的粥水。
  钏儿作出一副惊讶神情,心中却暗自发笑。
  她遂道:
  “呀!这是何物?卞娘子吃这个?”
  屋中之人闻言,皆面面相觑,一时失笑。
  卞大娘子心下戚戚,只弱声道:
  “想是婆子们错送的。”
  钏儿见她怯生生的,倒故意作出打抱不平的姿态来。
  她撇撇嘴,眉眼一瞪,道:
  “这些婆子,越发不会办差事了!叫谢娘子知晓,看不扒了她们的皮!才说些给卞娘子添用度呢,怎的这般不上心?”
  卞大娘子垂眸不语。
  钏儿看她一眼,接着道:
  “卞娘子放心,待我们娘子回来,我立刻同她讲。也叫那些狗仗人势的看看,此间是谁做主!”
  她言语间,加重了“狗仗人势”一词。一屋子的丫头,连同着卞大娘子,听来只觉不是滋味。
  这是说她仗赵廷兰的势么?
  钏儿默了一阵,笑道:
  “我们娘子说了,此前在皎槐亭上,原不是故意冷落卞娘子的。只是骤然听闻,一时反应不及。”
  “谢娘子还说,”钏儿又道,“既入了鲁国公府,今后便是一家人。那些难听的话,却是不必理会的。日后跟着谢娘子,学些世家气度,也就是了。旁人又能说什么?”
  卞大娘子见她口齿伶俐,只点头道:
  “谢娘子说的很是,劳她费心了。成日里忙不完的事,还要为我耗费精神。”
  钏儿笑笑道:
  “这便是你客气了。娘子既是谢娘子房里人,不仰仗着她,又仰仗谁呢?”
  她四周看看,忽压低了声音,似是耳语。
  只见她倾身向前,道:
  “也不是我说嘴,咱们家兰郎君是什么样的人,娘子也不是不知!他性子还不定呢,你能靠他什么?”
  提起赵廷兰,卞大娘子忽掩面笑起来。她自是风月场上惯见的,迎来送往,哪里在意这个?
  况且,她与赵廷兰,不过是生意。
  钏儿审视着她的神色,心中满是不屑。
  下贱坯子!提起小郎君,便这副春心荡漾之态。难怪是从那般地方出来的人!
  她只道:
  “卞娘子别不信!他明日又要出趟远门。那边无人管束,若遇着个小娘子、大娘子,谁知又做出什么荒唐事?”
  卞大娘子一愣。
  他许多日不来,她这里也没赵廷兰的消息。骤然闻着,便是要出远门了。
  “是去往何处?去几日呢?”卞大娘子随口问来。
  钏儿心道:贱妾就是贱妾,还问去何处,难不成还叫你跟着么?
  她讪讪笑道:
  “兰郎君自是只同谢娘子讲,我哪里晓得?”
  卞大娘子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这丫头还防着她呢!
  她只附和:
  “是了,自然该如此的。”
  钏儿得意笑笑,又扫了一眼四周,唤了个跟自己的小丫头至跟前。
  她只道:
  “快!将这些饭菜撤了,教厨房重新做过,快些送来!”
  卞大娘子受宠若惊,一时有些惶恐。
  她看了眼天色,只道:
  “时辰已晚,不若算了吧?”
  “这可不行!”钏儿义正言辞,“便是睡着了也得起来做!纵容一回,难免不会有第二遭。”
  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可若非调包,厨房做的,本是精致饭菜。骤然要重做,这笔账,岂非尽算在卞大娘子头上?岂非正应了她轻狂的名声?
  而这些,卞大娘子是被蒙在鼓里的。
  她只当下人们有心克扣,哪知其间,原是谢菱的筹谋!
  钏儿接着道:
  “我们娘子是挂心卞娘子的。有什么不顺遂,只管与谢娘子说!”
  卞大娘子自打被卖入坠花楼,还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般言语。
  她每日见的,要么,是男人的花言巧语;要么,是女人的争风吃醋。
  纵然后有五郎,可终究成了段过眼云烟,回首惘然的事。
  骤然听钏儿言语,卞大娘子很是激动。她心下只道:不想谢娘子竟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她轻轻蹲身,只将一腔感念,全集在这个万福之上。
  钏儿憋笑,满心得意,正装得兴起。
  她衣袖一挥,道:
  “伺候卞娘子的婆子呢?还不来领罚?”
  两个婆子已在外头侯了半晌。听着钏儿唤,她们忙趋步进来。
  只见二人身着深色衫子,神色惶恐,一味地不敢抬头。
  钏儿也不啰嗦,直厉声道:
  “再敢有今日之事,谢娘子跟前,你们可自己想好如何回话!”
  “是是是,再不敢了!念在初犯,饶了咱们这一遭吧!”两个婆子齐声道。
  “可是初犯?”钏儿转头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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