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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请赐教 完结+番外 (沐清公子)


  陈酿这才看向她,匆匆一眼,也不曾打量。
  他带着七娘行至她跟前,作揖道:
  “小娘子同安。”
  陈酿又看了看七娘,只见她满脸不快,轻轻撅着嘴唇。
  他笑了笑,又向蔡云衡道:
  “敢是她得罪了小娘子,在此理论许久?”
  蔡云衡亦笑了笑,又带着得逞后的侥幸,遂道:
  “那倒没有。谢七娘子与我颇是有缘,向来知礼知仪,可见陈先生教得极好。”
  还不待陈酿言语,七娘忙不屑道:
  “谁与你有缘来?”
  陈酿看着七娘笑起来。蔡云衡这句话,一是说她知七娘身份;二来是说,她亦认得陈酿此人。
  偏偏七娘任性相答,倒也不失率真。
  陈酿遂道:
  “小娘子大度,不与她计较。我们这就告辞了。”
  说罢,陈酿一番行礼,只拉着七娘告辞。
  七娘回头,朝蔡云衡做了个鬼脸,遂也跟上陈酿去。
  谁知蔡云衡不知所措,竟忽而唤住陈酿:
  “先生留步。”
  她又跟上来:
  “曾闻先生大才,举世难得。小女子不过是真心请教,先生何必拒人千里?”
  陈酿顿住脚步,蔡云衡这一番言论,倒叫人辩驳不得。
  只见他淡淡道:
  “小娘子此言差矣,在下断不敢当‘大才’二字。况且,在下本是蓼蓼的先生。小娘子自有先生,又何须在下画蛇添足?”
  陈酿所言在理,蔡云衡一时只愣在那处,却心有不甘。
  正此时,却见魏林举杯过来,一面大笑道:
  “你二人兀自躲酒去,倒叫我好找!”
  七娘见他已略有醉态,只掩面笑了笑。
  陈酿方道:
  “这就回去了,我自罚三杯如何?”
  这倒正中魏林下怀,他遂笑道:
  “陈兄一诺千金,可不许赖掉!”
  陈酿摇头笑道:
  “我又何曾赖过?”
  “还有祁兄弟!”魏林指着七娘,“虽不能饮酒,也当赋诗助兴!”
  他话音刚落,这才猛见了蔡云衡。
  一时酒也醒了,人也正经了。到底是小娘子面前,未免唐突。
  魏林方正色道:
  “叫小娘子看笑话了,还未曾请教……”
  不待他说罢,蔡云衡方笑道:
  “蔡氏三娘,小字云衡。”
  只见她言语颇是利落,态度亦不怯,与寻常小娘子有些不同。
  她又道:
  “小女子适才欲与陈先生请教学问,谁知陈先生不愿露才。不知,小郎君可愿指教?”
  蔡云衡出此言语,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这脾性,也太蛮了些。
  魏林哪里见过这个?
  他方断续道:
  “既如此,我倒没什么学问……倒是众同窗们,或可探讨一二。”
  这便是邀蔡云衡入席了!
  七娘与陈酿皆有些莫名地看着魏林。
  只见蔡云衡退后了一步。七娘又看向她,也不知她是否会应。

  ☆、第一百九十九章 秋蕊香6

  蔡云衡虽退后,可神情却是不惧不怯。
  她看了看七娘,又看了看陈酿,忽行一万福,只道:
  “多谢小郎君抬举,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这样的蔡云衡,极是随性。她说出这般大胆的话,倒也坦然。
  七娘怔怔地望着她,不觉间,竟生出些佩服来。
  既是魏林相邀,七娘与陈酿也不便说什么。
  四人遂一道往回走。
  他们之中,唯有蔡云衡算个陌生人。只是,她却并为见出不自然之处。
  一众太学生们远远便见着有小娘子来,紧忙着正襟危坐。
  一番行礼后,蔡云衡亦随性坐下,全然不似汴京小娘子们的拘谨之态。
  她本随父亲被贬出京,从小长在蛮夷之地,自然,与汴京城中娇养闺阁的小娘子们,大不相同。
  只听有人笑道:
  “方才还说,祁莨遇着了什么,乐不思蜀!不想,是与小娘子过话。”
  这话本是打趣七娘,却在不经意间,也连带着打趣了蔡云衡。
  换作别的小娘子,早哭闹着不依了。
  偏偏蔡云衡,却笑了起来,只道:
  “哪是祁莨乐不思蜀?分明是我见他有趣,缠着他说话。瞧来,她神情言语,倒像我小弟一般。”
  此话一出,众人只哈哈大笑起来。
  从来,小娘子多是恼羞成怒。可眼前这个,却能四两拨千斤,一霎时,便与众人打成一片。
  倒是七娘,很是不快,只撅嘴道:
  “谁要做你兄弟!我年纪虽小,也不是任你们欺负的!”
  有人又笑道:
  “那倒是!堂堂男儿,吃不得酒,尚有人相护。谁有敢欺负你来?”
  提及陈酿替她挡酒一事,七娘的面颊又有些发烫。
  她只争辩道:
  “那酒,不过是断肠之物,有什么好的?也就是你们,当做个宝贝!我才不吃呢!”
  不待太学生们答话,却听蔡云衡笑道:
  “祁莨此言差矣!李太白诗云: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绮章丽句,全在这一盏儿中了。”
  “不想小娘子身为女子,竟有此等见识!”有太学生道,“祁莨兄弟,倒是不如了。”
  七娘瞥他一眼,只将嘴撅得更高。
  陈酿见她模样,心中早已笑了千百遍,面上却只浅浅一抹。
  又有人看向蔡云衡,只道:
  “听小娘子言语,似乎对李太白之诗颇有见解?”
  她确是极爱李白诗文,从前读来,只觉洒脱俊逸。
  蔡云衡初见陈酿文章时,只觉其间亦有太白遗风,难免为之一惊。
  只是,陈酿的字句,俊逸有余,洒脱不足,总还是有所不同的。
  蔡云衡方道:
  “见解不敢当。不过是闺中闲暇,偶尔读上一读,又惯了的爱胡说几句。”
  她看了看众人,又道:
  “你们听过也便过了,将来可都是要出将入相之人,断不许笑话于我!”
  出将入相,本也是太学生所求。众人听了,自然高兴。
  有太学生见蔡云衡有趣,隧问:
  “小娘子见识不凡,还未曾请教家源何处?”
  蔡云衡笑了笑,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她方道:
  “小女子姓蔡。当朝太师蔡京,正是家父。”
  蔡云衡还兀自笑着,可太学生们的神情,却皆与方才截然不同。
  只见他们面面相觑,有人微蹙着眉,神情僵硬,再不是说说笑笑的样子。
  当朝太师蔡京,行事作风,颇是阴毒,一向为太学生们所不齿。
  可这两年来,蔡太师却是风生水起。他勾结宦官,残害忠良,直逼得百姓敢怒不敢言。
  不说是坏事做尽,也总什么君子能臣。
  好巧不巧,眼前这位,却是他家小娘子!
  一时,众人皆是沉吟。
  蔡云衡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们。怎么一提起父亲,太学生们便是这般防备疏离?
  她还有满腹趣事不曾言语,许多学问不曾讨教,这些人,怎么变脸跟翻书似的?
  不待蔡云衡问,只闻得有人已起身作揖:
  “天色已晚,咱们也该散去。小娘子流连此处,总不大好,也该早些回府。方才,是我等疏忽了,未曾顾及。”
  蔡云衡猛地一愣,这是下逐客令么?竟毫不遮掩地驱赶!
  太学生们亦陆续起身,只做告辞状。
  七娘看着林林而立的人群,忽有些莫名地不平。
  适才还将人家夸成谪仙般的人物,一转眼,只因一个姓氏,便又无礼地像群无赖。
  七娘扫视着他们,又举目望天,方道:
  “天色尚早。”
  她一一看过众人,只见他们面露难色,还有人与她使眼色,要她一同离去。
  七娘更是愤愤。
  因着陈酿之故,她虽不大喜欢蔡云衡,可几回相见,蔡云衡皆是坦然相待,全无半点阴毒之心。
  比之出身体面的王環,不知要好到哪里去?
  七娘抬眼看着众人,又道:
  “小弟不才,曾闻着个故事。说贼窝里养出了个状元郎,而世家之中,却出了盗窃之人。可见,只看家族渊源,也并非识人之明。”
  众人一时有些讪讪。
  魏林对此事,颇是在意。他一向嫉恶如仇,对于蔡太师所为,从来便是嗤之以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遂正色道:
  “是祁莨你偏颇了!出淤泥而不染,何其难得。可世间之人,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说罢,魏林广袖一挥,便兀自去了。
  几位气性极盛的太学生,亦冷哼一声,再不言语,只拂袖下山去。
  听到此处,蔡云衡方明白过来。
  原来这些不寻常,皆因她的姓氏。
  父亲一生,身系宦海,几度沉浮。如今骤然复权,难免受些非议排挤。
  于这些事上,蔡云衡倒是惯了的。故而,她的坦然不拘,与其说是天性使然,不如说是一番叛逆。
  只是,有些小人编排挖苦也便罢了,若人人皆如此说……
  况且,眼前之人,还是深谙仁义儒道的太学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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