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边境。”
那年冬天的遭遇,对瞿嘉而言,历历在目。
瞿定北跟着父亲回东北祭祖,路途遥远,气候恶劣,在边境线上。听说是一片遮天盖地的冰雪白国。
瞿嘉听而生畏,单独留了下来,准备听从陈皖南的建议,跟随他回陈家过年。他用意不言而喻,见家长。
她的爽快答应,让陈皖南欣喜若狂。
如果到此为止,这年冬天便很圆满了。
可惜,一通急电,将她和陈皖南分了开来。也把她和瞿定北的今生兄妹情斩断。
“你知道那边气候多恶劣吗?”瞿嘉笑声有些抖,她本不该失态,准备好了,用一字一句的方式亲口告诉他,看他在自己身后,一遍遍的追问分手理由,她怎么不心疼呢,陈皖南那么优秀的男人……
“……你不想说就算了。”
瞿嘉听到陈皖南这么说,还握住了她发抖的手,他手非常温暖,并且足以裹住她,她觉得,如果自己再狼狈一点,他就要起身过来拥抱她了,所以她说,“我没事。”
并且端起咖啡,轻碰了一小口。她是真的没事,至少表情是这样。
“那个地方叫伊尔库茨克,西伯利亚极寒气候的俄罗斯远东地区。奇怪吧,瞿定北竟然去到那里。并且帮朋友开了一辆重型大卡,经过冰封期的贝加尔湖,沿着落满白雪的湖岸线,运送物资前往雅库茨克。那里的村庄,有着漫长的冬季,需要源源不断的物资。风险与利益并存,每年贝加尔湖冰封期,冰层厚度达到两米,就会在冰面形成一条冰雪大路。车辆可在这条张狂的公路上行驶两个月左右。瞿定北替朋友开着那辆车,在伊尔库茨克的一段冰层上……失踪了。”
失踪了。
就是不知道生死。
陈皖南喉头发紧,想让她停下,理智却阻止他,一定要叫她说下去。
“得到消息后,我连夜出国。到达伊尔库茨克时,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将天地都变成混沌的一体。雪花不停的糊在眼镜上,人都站不住,那里的风真的可以把一个大活人吹走。体温下降的厉害。坚持到瞿定北出事的冰段,我几乎没有力气了。”
“你从来,没跟我提过这段!”陈皖南压下去的怒火,此刻,又有抬头趋势。
“这不是在提吗?”瞿嘉失笑,她扭头望窗外,忽然说,“好像下雪了。”
陈皖南依言看窗外,只见高耸的大楼拔地而起,他们坐的位置,看不到楼高,深夜十二点,大楼下面的长街上,走过一对对游人,带着线帽的女孩子张嘴吃起了雪花。
宁城的雪,就这么飘飘洒洒温柔而来。
陈皖南的心,因为瞿嘉坐在旁边,忽而变得极其柔软,什么气不气的,顿时全没了影踪。
“后来呢?”他声音清浅,目光眷恋的在她脸上。
只有听到更多的事故相关,他才能追寻,那个对她很重要的瞿定北,到底是死是生。
“后来,我看到倒栽葱插入贝加尔湖的大卡车。”瞿嘉依旧看着外面,声音喃喃,“暴风雪太大了。车开在冰湖上,能听到冰层断裂的声音。七天后,瞿定北开的那辆重卡才被打捞上来,驾驶座没有人。他可能是破窗逃生,但因为低温,迅速在湖里溺亡。”
陈皖南锐利的眸光眯了眯,如果溺亡了,她为什么用失踪来形容瞿定北?
“我希望他还活着。”瞿嘉淡然的一笑,握了握冷掉的咖啡杯,“我父亲也坚持死要见尸,那年他中风了。我一边在英国念书,一边组建搜救小组,源源不断的提供资金给他们寻找,哪怕是我哥的尸体。我父亲没能等到这天,于去年底,病逝。”
陈皖南摸清了来龙去脉,心里忽然极其不安,她这么隆重的用亲口告知的方式,说了这段事故,是不是代表了,她的开诚布公一旦到来,就表示往事如烟,她不会再回头了?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陈皖南站起身,下意识想回避。
“皖南。”瞿嘉起身,对着他停滞的背影说,“我太累了。当时,不知道从哪里跟你说起。是我的处理方式,伤害了你。说抱歉没有用的。你想要我怎么做都可以……除了谈感情。”
瞿嘉立时看到她最后一句话的杀伤力,是多么强悍。
陈皖南高挑的背影,当即,喘了一下似的,她甚至以为他会转身过来给她一巴掌,然而,他克制的很厉害,拿起忘在桌上的烟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什么都不图,只图你这颗心。
偏偏,心已成冷石。坠入贝加尔冰封的湖。待春,望不到头。
……
回到家,凌晨三点。
陈皖南脱掉大衣,从玄关走到鹿跃房门口,轻轻拧开。
六年来,他习惯了每逢回家,就进小姑娘房间看看。
鹿跃听不见,他无法做的避嫌,只好叮嘱她,哥哥是成年人,你在家穿着要得体。
这么脆弱的一个小家伙。
他当初和瞿嘉吵的最剧烈的原因,就是气愤自己,要守着鹿跃,没办法陪她去英国。异地恋,还没开始,就已经大动干戈。也许瞿嘉当时想过把瞿定北的事情告诉他,可是她提前看透了,自己没办法陪她共苦,索性放弃。
分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可再次见面,他到底做错什么了,她要对自己说这种狠话?
你想要我怎么做都可以,除了谈感情。
呵。
除了感情,他还能对她图什么?
陈皖南理了理鹿跃睡乱的头发,目光怆然,“这是劫数。哥过不去了,小跃……”
鹿跃安静的睡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哥哥发生了何事。
陈皖南走出了屋子。推开露台的门,仅穿着打底衫,站在风雪交加的夜里,打了一通越洋电话。
“哇塞,陈皖南,你那几点了给我打电话?”一个惊喜的大笑男声传出来,是陆盛。
“帮我快速查个事情。2011年冬,贝加尔湖的冰雪大道上,发生过的所有车辆坠湖事件,我要全部的细节。”
“瞿嘉跟你说了?”陆盛正是指纹小组的创始成员之一,知道全部来龙去脉。
“你知道她这件事?”陈皖南不可思议,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不。你误会了。”陆盛急忙说道,“我碰上一件十分棘手的旧案。跟贝加尔湖有关。电话里说不清,等我回国吧。”
“什么时候回国?”
“两个月。”
陈皖南咬牙蹦了脏话,“操。”
“别急嘛。”陆盛爱莫能助大笑,“这是三四年前老案了,急也没用。哎,对了,卓韵明天回国,你打算怎么处理瞿嘉和她的关系?”
陈皖南眯了眯被风雪吹花的眼睛,回答那边:“瞿嘉是我唯一处过的女人,你觉得我会让卓韵欺负她吗?”
陆盛:“……”
该手下留情的不是瞿嘉吗?
她那占有欲……
“不会发生的。”陈皖南突然轻声说了最后一句,“瞿嘉心里没我了。谁喜欢我,她都不会再关心。”
老友似乎想安慰什么,陈皖南没再听,轻轻划掉了通话键。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案子:朱门——从此章节后,百分之八十以上重写。
看过的,要重新看。
☆、朱门02
作者有话要说: 用朱门做标题的,是重写过的章节。后面不是朱门标题的,大家不用看,我会尽快更新的内容。鞠躬!
尤其是新买v的读者,不是朱门的章节,先不用看。
第二天一早, 大雪停。
世界白茫茫的一片。街上,孩子们都沸腾了, 下饺子似的,在二十公分厚的雪地上, 砸出一个个人坑。
瞿嘉一夜未眠,眼圈有点深,在镜子前面, 仔细画了好久的底妆,才遮盖住。
楼下,两个交接班的收银姑娘在聊天。
“奇怪, 昨天那辆奔驰没开走哎, 我记得那位帅哥没喝酒啊。”
“我听小刘说,昨晚帅哥最后走的, 好浪漫啊,迎着本城的初雪,坐在窗边和老板谈心。”
“啊,我就说老板和对方关系不简单, 还旧友呢,明显有情况啊!”
“什么情况?”瞿嘉似笑非笑的声音, 从实木楼梯下走下来。
两个女店员相互皱着脸, 无言以对的面对着当事人。
瞿嘉做为老板,为人处世叫人挑不出理,无论薪资,福利, 还是平时三天两头的请假代班等,没有她不答应的事。可人亲和成这样,员工们在她面前,还是不敢造次。
何况说她八卦,被当面逮到。
瞿嘉没什么大的表情,平静的套好手套,要出门了,方扭头,对那两名员工缓声道,“别瞎猜了。那是我朋友。”
“噢。”两名员工机械的一点头。
瞿嘉没再说什么,推门,上班去了。
两名女店员,终于狂吐一口气。看着门外的瞿嘉上了那辆奔驰,发动,热车,三分钟的功夫,将车子往市局方向驶了出去。
……
陈皖南凌晨一点钟离开她的店里,车钥匙也没带,一个人披着满身的雪,在空阔的雪白南京路,走了一个小时。
瞿嘉一夜没睡,是因为看着他那样子落寞的背影,真的想去抱一抱他。然而,天一亮,她又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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