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奶奶的轻声细语中，伴随着淡淡的药香，两姐妹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
“奶奶，我带您去做个身体检查吧？”玉黛突然从梦中惊醒，半迷糊道。
奶奶年纪大了，睡眠本来就浅，玉黛做梦，呼吸不稳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
突然听到黛儿嘴里的呓语，心里突然一咯噔。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随即摁了摁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腹部。
检查？没钱哪敢进医院？
伴随着两姐妹的呼吸声，奶奶也在熟悉的疼痛中慢慢入睡。
公鸡第三遍打鸣，玉家的烟囱就开始冒烟了。
打开鸡笼，锅里烧上一天要喝的开水，洗漱做饭，玉爸爸已经扛着锄头下地了。
玉爸爸来到这个小山村的时候只有六岁，刚刚启蒙的年纪，教书先生夸他聪明伶俐，玉家也一直对他寄予厚望。
谁知命运弄人，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硬生生折断了翅膀。
玉爸爸识文断墨，也写得一手好字，但就在十五岁那年，父亲因为劳累过度加上抑郁不得志，染疾身亡。
孤儿寡母在生活的逼迫下，哪里还有舞文弄墨的心思，填饱肚子是每天一睁眼就要考虑的事情。
玉奶奶是小脚，在田埂上走路都走不稳，更别说下地干活。
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身上。
从此，玉爸爸放下手中的笔，扛起了锄头，开始了披星戴月的农耕生活。
但这里的土地实在贫瘠，无论你多么勤劳，它永远只能给你七分甚至不到一半的回馈。
玉奶奶和玉爸爸曾经也想过再次搬迁，但一想到一家人曾经也在这里渡过将近十年的幸福生活，就心有不舍。
正是因为这份不舍，坚持到了现在。
好在妻儿都有了，孩子也成器，生活总是往上走的，最坏的都已经过去，还能再差到哪里去？
这是玉爸爸非常朴实的想法，但人生总是无常的。
就像玉黛如果没有重生，她也不会知道看似健康的奶奶，其实已经身染重疾。
如果不重生，也不会知道原来以为可以好一辈子的闺蜜，竟有这样一幅蛇蝎心肠，更加不会懂得原来幸福能在你最沉醉的时候，戛然而止。
所以，不能期许生活，只能不断的走在生活的前面。
这是玉黛重生后的认知，她要将有可能发生的厄运，在萌芽之际全部掐死。
她不懂昨晚已经泄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导致今天早上一醒来，奶奶一个劲儿的拿着琢磨的眼神瞅自己，看得心里瘆得慌。
“奶奶，啥事儿您说吧！别这样看着我呀！”玉黛忍不住哀鸣。
“没事儿，就看我孙女儿竟然不知不觉中长成大姑娘了。”奶奶抚摸着玉黛柔顺的长发。
之前的黄毛丫头是齐肩短发，不过四个月的时间，不仅变得光滑柔顺，更是厚重了很多。
滑溜溜的披在肩上，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嘿嘿，是啊。我都已经满十八了，再不成大姑娘，难道您要照顾我一辈子吗？”玉黛顺势倒在奶奶的怀里，开始撒娇。
“我都养腻了，你们一个个长大了，该轮到你们养我咯！”奶奶一手拉一个孙女儿，笑道。
“说好啦！您大孙女儿已经可以赚钱了，您就等着享福吧。第一件事情，就是带您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这样咱有病早治没病预防。”玉黛顺势把这个话题引了出来。
自己不过刚刚大四，奶奶就已经是肝癌晚期了，也就是说这几年很有可能已经有了症状，只是奶奶掩饰的好，大家没发现而已。
只要有可能，玉黛都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我健康的很，做什么检查啊？没病也吃三天药，我不去！”玉奶奶态度坚决。
但玉黛的态度更加坚决，丝毫不给奶奶拒绝的余地，甚至说今天绑都要把奶奶绑到医院去。
正文 第十六章去镇上
家里人都不能理解，虽然玉奶奶心里明白，但怎能明说？
“奶奶，您别担心钱的问题，我和同学在学校后面开的烧烤店生意好得不得了。绝对没问题的，您要是不信，可以跟我去学校瞅瞅。”玉黛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大家也开始劝导。
不过是个身体检查而已，没病更好，要是身体哪里有不适，早点儿医治不是更好么？
但玉奶奶打死都不出门，谁说都不听，最后干脆把门反锁了，谁敲都不开。
大家没办法，只能暂时先去镇上，考察考察玉芸将来摆摊儿的事情。
但玉黛的内心却更加沉重，她已经可以肯定，奶奶的身体一定出现了问题，不然不会反应如此强烈。
一步三回头，忧心忡忡的跟着家人朝镇上走去。
回来的时候，十来里的山路是坐摩的进来的，但出去却要靠两只脚。
所以，天不亮玉妈妈就爬起来蒸了一锅红薯，还有小米粥，就着昨晚的剩菜简单吃了一下。
玉妈妈找了块干净的包袱皮，说要带上一些干粮，免得中午还要花钱在外面吃。
玉黛摆摆手，咽下最后一口粥，想说自己有钱，中午请大家吃顿好的。
然后一抬头，看到奶奶，这话自动又滚回喉咙管去了。
这里四季分明，一月的早上已经开始起霜，四周树木也都光秃秃了。
远近都是一片萧索的景象。
好在大家心情不错，玉芸拉着姐姐的手，问东问西，什么都好奇。
玉氏夫妻俩，看着眼前长得像花儿一样的两个女儿，听她们讲啥都是乐呵呵的附和。
玉妈妈手里挽着包袱皮，里面是一家人的午餐。
玉爸爸背着背篓，里面是玉黛昨天带回家的热带水果：五个大芒果，还有新鲜的荔枝和龙眼。
看着不多，也有小二十斤，老爸佝偻着背，虽然脸不变色气不喘的，但玉黛依旧心疼。
不时的问问，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玉妈妈不由的笑道：“当年你们俩姐妹生病，你老爸抱着你们不知跑了多少遍山道，不过那时候年轻，一口气跑到都不带气喘的。”
“是啊，老咯。不过背着二十来斤的水果，两个女儿都担心自己背不动了。”玉爸爸也跟着打趣。
“哪里老啦？我老爸是天底下最帅的最帅的老爸了。”玉黛听完立马不依。
“就是，不然咋生出咱们这花容月貌的俩闺女呀！”玉芸也跟着姐姐学会了贫嘴，逗得爸妈哈哈大笑。
一时间，惊起了林中不少的小动物。
恩阳这个地方山清水秀，整个恩阳市就像是个大水盆子，市中心就在盆子的底部。
而玉黛她们家，则是在盆子的边儿上，山路都是看着近，走着远。
等走到镇子上，天已经大亮。
沿路的途中，看到不少的农妇背着背篓开始往回走。
这些都是赶早从家里背一些青菜瓜果，到镇上的集市换些零用钱。
这里的人都很勤劳，可惜这里的山地留不住水，大部分村里人的生活还是比较贫苦。
但好在山多，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家里只要有壮劳力，农闲时都会在山四周挖些陷阱，女人们也会成群结队的进山采摘一些菌类，野果。
留作菜荒时打打牙祭，或是积攒起来背到镇上换些银钱。
所以，无论是天干雨捞，这里的人饿不死，但也发不了大财。
玉黛有些年头没来镇上了，自从上了大学，回来的时间就更少。
假期基本上都在打工赚钱，等大学毕业工作，时间就更加不由自己掌控了。
所以时隔八年，对于玉黛来说，却像是相隔了两个世纪那么遥远。
记忆中低矮的平房，如今早已不复存在，大道的两旁都是自家起得楼房。
如今，还没有政府规划，所以大家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盖房子，墙体砖什么颜色都有。
但各家都有一个共同点，门口码着齐齐整整，圆滚滚的木头。
这里靠山，山上的松木为多，所以镇上的很多人都是贩卖木头起家。
前些年，对伐木还没有禁止的这么严格。
胆子大的，就会组队进山伐木，市里远近的镇上要盖房子或者打家具都会来这里买木头。
渐渐地，这里也就成了一个木材交易中心。
“镇上还是那么热闹！”玉妈妈感叹道。
“是啊，你有些日子没来了吧？”玉爸爸帮媳妇儿捋捋头发，发现对方的两鬓原来不知不觉花白了这么多。
“都是白头发吧？”玉妈妈赶紧抹了抹发髻，好像这样就能白发藏进里面似的。
玉芸和玉黛在旁边看得红了眼睛。
好像从有记忆起，母亲每天都是天不亮起床，晚上最后一个关灯睡觉。
进屋啥事儿都喊妈，这些年下来，围着这个小家转悠了半辈子，来镇上的次数却都屈指可数。
玉芸和玉黛上学的时候，玉妈妈都是送到村口，然后目送着她们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