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湛看着依旧一副狼狈模样的张昔羽，步子向前挪了两步。
一旁的警员知道顾湛的身份，也不敢强硬的阻止顾湛，只能任由顾湛迫近了两步，毫无作用的继续伸着手拦在顾湛身前：“顾、顾总，这是我们的工作……”
“我知道，我不会做什么。”顾湛扫了面露紧张的警员一眼，在张昔羽身前一步的位置站定，忽然抬手，一点一点的拨开黏在张昔羽脸上的乱发。
张昔羽的双手被铐着，双肩也被警员制住，抬头看着顾湛微微粗粝的手就在她的眼下动作着。
手指从张昔羽的发间穿过，最后理顺张昔羽的头发，顾湛双手捧着张昔羽的脸摩挲了两下：“小昔，不要哭。”
张昔羽的眼睛里又有眼泪定定的落下来：“阿湛，阿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顾湛一个人是真心对她好的。
“嗯，我在。”顾湛的手直接覆在张昔羽的眼上，不想再看张昔羽蒙了水汽的眼睛，“我一直都会在，所以不要哭，我会帮你的。”
“好。”张昔羽哽咽着应，在顾湛的手心里蹭了几下，像是想要感受顾湛手里的温度，又像是想要蹭干净自己眼里落下来的液体，半晌头才向后退了一些，“阿湛，我等你再陪我来做检查。”
张昔羽这一次没有再挣扎，顺从的跟着警员上了警车。
顾湛看着警车扬长而去，渐渐从眼前彻底消失。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的握紧，手心里的一片湿润像是强酸一样的腐蚀进手心，入骨的疼。
疼的不仅仅只有顾湛，还有易千率。
已经好几天没有了男女主人的易家，此刻易千率正瘫在沙发上，外套和领带凌乱的扔在地上，被佣人拾起来拿去洗衣房。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易千率第一次回易家，没有张薰羽的易家再一次变得空空落落的，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几天，他的车开遍了整个市，一寸一寸的土地的查，却怎么也找不到张薰羽的痕迹，张薰羽像是就这样从整个世界消失了一样，顾家的飞机也查不到。这是第一次，在张薰羽消失之后他找不到张薰羽。
易千率从来都是极自信的，但这一次却没由来的觉得恐慌，像是……就要就此失去张薰羽了一样。
“易先生，警局那边来了消息，张昔羽已经被确诊为偏执型人格障碍了。”程池在沙发前站定，向易千率报告。
“嗯，我知道了。”易千率的手依旧挡在眼前没有拿下来，“太太和顾沉的行踪查到线索了吗？”易千率根本就不关心张昔羽的情况，没奈何张昔羽和顾湛要在这个时候撞上来而已，比起张昔羽，易千率现在只想知道张薰羽在哪里。
程池垂了垂头：“易先生，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虽然早知道答案，在听见程池这样说的时候，易千率依旧心往下沉了沉。
“我知道了，继续去找，扩大寻找的范围，只要是有盛世势力的地方，通通派人去找。”这几年，盛世的势力已经遍布亚洲了，市场价值比欧洲本部的市场价值还要巨大，易千率这样说，不亚于是在整个欧洲和亚洲展开搜查。
“是，我这就把命令传达到所有盛世分部。”程池又在沙发前站了片刻，见易千率没有其他的命令，才出了易家。
易千率的手动了动，从指缝了看见二楼的扶手后，mion半遮半掩的扶着扶手站在楼梯上。
叹息了一声。
易千率向mion招了招手：“mion，过来。”
mion的小身子顿了顿，才慢慢的从楼上走下来。
“爸爸。”mion站在易千率的身前，仰头看着易千率，有些犹豫的问，“爸爸，妈妈呢？”
果然是这个问题，mion已经知道了什么吧？
易千率伸手，摸了摸mion的头：“妈妈现在有些事情，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可是……电视上说妈妈出车祸了……流了好多血……刚才程池叔叔又好像说妈妈不见了……”mion长长的眼睫垂下，看不见他眼里的神情，但紧抿的唇角泄露了mion的紧张。
“嗯，不过妈妈已经抢救过来了，但是妈妈不想让爸爸和mion看见妈妈受伤的样子担心，所以去了其他的地方治疗，治疗好了马上就回来了。”捏了捏mion软软的脸，“妈妈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健康的回来了，爸爸和mion一起等妈妈回来。”
第287章 回到原点
张薰羽在这个小镇已经待了四天了，四天来张薰羽都在**上，或趟或坐，偏过头看窗外萧条的冬景。脚上的伤似乎很严重，根本还无法从**上下来。
但至少烧退下来了，现在也已经可以思考和说话了。
张薰羽把头微微转回来一些，尽量缓慢以免压迫到自己的伤口，抬眼看着窗前坐着的男人。
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一双眼像是沉在水里的墨玉一样温润。
但张薰羽想不起他是谁。
在从高烧里醒过来的第一天，张薰羽看着顾沉，苍白的嘴唇里问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谁？”。
听见张薰羽问话的一刻，顾沉脸上的神色一瞬变得极复杂，张薰羽所看不懂的复杂。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嗯。”张薰羽费力的想了一下，又补充，“好像还记得一点，又好像不记得什么了，你可以告诉我吗？”
张薰羽能够记住的，都是对于张薰羽来说不重要的记忆，既然是不重要的，原本就不在意，就算记得又怎么样呢？与不记得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叫顾沉，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叫张薰羽，不慎出了车祸，伤到了腿和头，也许是因为伤到了头，所以想不起以前的事情。”顾沉慢慢的对张薰羽说着。其实也算不上是欺骗了张薰羽吧？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只是被他刻意的抹去了某个人的存在，然后把一切都引导向他所想要的原点。他和张薰羽还是从小就相识，他没有离开，她也没有遇到易千率。
张薰羽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那我的其他家人呢？朋友呢？”
顾沉的身子震了一下，定定的看着张薰羽的眼睛，编下去：“你的父母在几年前因为意外去世了，没有其他的亲人，也没有其他的朋友。”
是吗？
张薰羽怀疑的看着顾沉，但却又怎么都怀疑不起来，对于顾沉，她有种莫名的信任，虽然她现在的状态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想了一阵还是想不起来有关自己亲人朋友的事情，只好先认同了顾沉的话。
“小薰，要不要吃点什么？粥？”顾沉墨玉一样的眼关切的看着她，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这样看着她。
“好。”泛白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张薰羽看着顾沉挺括的背影，有些费力的想着这个男人是谁，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头脑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回忆那些想不起的事情，还是因为头上的伤还没有好，每一次张薰羽想要回想以前的事情，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内撕扯。
“小薰！”顾沉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张薰羽的脸色比起刚才又白了几分，双眼紧紧的闭着，整张脸都皱起来，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无法忍受的痛苦。
顾沉加快了几步走过来，把手里的粥搁在**头，扶着张薰羽坐起来：“小薰，怎么了？头又疼了？”
“唔。”张薰羽抬了抬双手紧紧的捂在头的两侧，似乎是想要缓解那份疼痛。但越是疼痛，张薰羽就越是想要从这份疼痛中抓到些什么，越是回想，就越是疼痛。
“小薰，当心压到伤口。”顾沉拉下张薰羽的手，紧张的捧着张薰羽的脸抬起来，“小薰，不要想了，先不要想了。”
顾沉的手很暖，张薰羽不由自主的就顺着顾沉的话不再去想，疼痛一点一定的缓下来，只剩下心口还起伏着，呼吸凌乱。
“小薰，先不要去想以前的事情了，我们先把伤养好，好不好。”顾沉看着一点点舒缓下来的张薰羽，微微松了一口气，眼眸深深的望着张薰羽。
张薰羽垂了垂眼：“可是我一看见你，就忍不住的想要想起以前的事情。这里也很陌生，我觉得……我好像是不属于这里的。”
顾沉捧着张薰羽脸的手僵了一下：“小薰，你现在还有伤，想以前的事情对你的头脑来说负荷太大，而且有些东西你忘记了，说不定是因为这些事情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记得，忘记会更好呢？至于你觉得这里陌生……只是因为你忘记了而已，所以才会觉得陌生。”
张薰羽的眼睫颤了两下。
是这样吗？
可是为什么，同样是忘记了，她在顾沉身上却没有感觉到这种未知的陌生感？虽然不记得顾沉是谁，但顾沉却让她觉得熟悉和亲切，是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备全身心的信赖的人。这种差异，又是为什么呢？如果这里真的是自己生活的地方，怎么会连一点点的熟悉感都没有？
不过顾沉说的也没有错。有些事情忘记了，也许是因为这些没有记得的必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