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救琪雅姐吧,不管牺牲多大,如果今天我们见死不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你跟我都不会快乐。”
薄云说“我们”,这是宁致远听过最感动的词,她选择和他一起担负。
宁致远心情愉快,背着薄云往山下走,他故意一颠一颠,让恐高的薄云惊叫连连。回医院的路上,宁致远看见一家钟表行的橱窗,拉着薄云过去,指指一块手表说:“买给你吧,很适合夏天。”
薄云经过熏陶,已经能辨认一些名表珠宝,这是卡地亚的一款钻表,粉红色皮带,银色圆形表盘,有一圈钻。没有标价,肯定不便宜。
她猛摇头:“我不要!我已经有珍妮阿姨送的Omega金表。”
“那个款式太一本正经,这一款比较年轻活泼,BallonBleu系列一直很畅销,你平常戴很适合。”
宁致远不由分说,硬是把薄云拽进店铺里,薄云听得懂英文,关键词一个个蹦出来——18K金、钻石、蓝宝石、鳄鱼皮……听到十几万的价格已是头皮发麻,奈何宁致远这个暴君怎么会听她的呢,当场买下,立刻就给她戴上。
“这样配才好,符合你的年纪和着装风格,你的Omega留着穿小礼服的时候再用。这块表,就当是庆祝你怀孕的小礼物,好吗?我喜欢手表,因为它展现时间如何流逝。云,习惯戴手表,每次你看时间的时候,就对自己说,快乐的时光如此短暂,要放下一切顾虑享受当下,如同永远不死那样求知,如同明日将死那样生活。”
“好,我会好好戴着。”薄云不再跟他争执。
宁致远很满意这块手表的年轻气息,他才不要20岁的薄云就像个上流社会木偶一般的名媛,她就是要大声笑,撒欢儿跑。
第五卷:破晓 279、以德报怨
他们十指紧扣回到医院,薄云手里抱着一大束鲜花。苏青第一个站起来,如释重负。薄云朝她微微鞠躬,苏青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惴惴不安地坐回去。麦克的鼻梁上已经贴上胶布,沮丧地站在一角。薄云走过去,戳他肩膀一下:“鼻子还疼吗?花是给琪雅姐的,你帮忙插起来吧。”
麦克看看薄云,又看看宁致远,他俩脸上都是晴天。
“对不起,云,之前我实在急得失去理智,我为不恰当的话郑重向你们道歉。”
“没怪你。”薄云说。
宁致远冷笑一声:“回头再跟你算账,三十岁的人了,说话不过脑子。”
医生来查房,看见孟琪雅的状况,他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病患的身体日渐虚弱,再好的药物也阻止不了生命的流逝。他期待着这个僵局能被打破,医者父母心,两败俱伤的局面他不想看见,最好是供体和病患能自愿达成协议。
宁致远主动开口:“薄小姐同意捐献造血干细胞,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
一点缓冲都没有,宁致远就说出这句不吝于雪中送炭的话,孟海涛和苏青都撑着沙发站起来:“真的吗?”
薄云说:“是,我自愿的。”
孟海涛不放心地追问一句:“现在胎儿还不稳定,你有可能会流产。”
“只是有可能,如果幸运的话,也有可能保得住孩子。但琪雅姐的病分秒必争,所以还是尽快做手术吧。”
医生长舒一口气,看见曙光了!立刻让家属都到办公室去,商量手术方案。
“首先我们要在这两天为薄小姐抽两次血,一次200毫升,一次300毫升。薄小姐一定要注意补充营养。然后我们需要一周时间准备手术,在半配型的情况下,我们要做骨髓造血干细胞、自体外周血造血干细胞混合移植,也是分两次进行。薄小姐,我必须要提前告知您,您会承受相当剧烈的痛苦,而且手术的时间非常漫长。”
宁致远一直握着薄云的手,她手心里都是汗。孟海涛在发抖,他没想到薄云要忍耐如此多的折磨,而且是在怀孕的情况下。都是他的女儿,他是不是太残忍?就因为一个是承欢膝下的掌上明珠,而一个是二十年后才相认的陌生人?
孟海涛看着薄云,只见她咬咬唇,平静地对医生说:“没问题,我可以忍受。”
抽血的时候,宁致远一直陪着她。鲜红的血液从她淡蓝色的血管里缓缓流出,他感觉抽的不是血,而是薄云的生命。
晚餐时,薄云很努力地吃东西,她知道此时必须保持体力,看见什么吃什么,苏青突然阻止道:“这个薄云不能吃,酱汁里面有生的蛋液!”
宁致远心里咯噔一下:“孕妇是不是有很多饮食的禁忌?”
苏青忙说:“是啊,你们两个小年轻真是不注意!对孕妇而言任何未煮熟的肉和蛋类、未消毒煮沸的牛Nai都不能吃,Nai酪最好也不要吃。还有酒精、咖啡、茶……通通不可以,Salami和寿司刺身这些生肉绝对不能碰,服药必须问过医生……”
苏青还没说完,薄云的手已经开始抖:“我早上才吃过半生的火腿,还喝了咖啡……对了,在巴黎我还吃了很多生蚝!”
宁致远低声骂一句脏话:“很抱歉,我完全没有经验,之前也不知道她怀孕了。现在怎么办?”
麦克按住宁致远的肩膀:“不要为已经无法挽回的错误而沮丧,从现在开始注意。”
苏青是个称职的母亲,自从得知孟琪雅不能生育,她潜意识里对薄云肚子里的孩子爆发出空前的母Xing,把她所有关于怀孕的知识都倾囊相授。
次日宁致远就心急火燎带着薄云去看妇科医生,详细询问各种注意事项,以及该吃什么维生素补充剂。他一项项记在便笺本上,像刻苦用功的小学生。
最后,他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我们还可以继续有亲密行为吗?”
“您是指Xing生活?”医生很直白,薄云的脸刷一下红得像番茄,用力掐了宁致远的腿一下。
“对,对胎儿会不会有影响?”
医生微笑说:“以二位的年龄和身体状况来看,当然没有问题,仍然可以享受二人世界。只是注意一下体位,不要太过激烈,如果女方感到疼痛或者不舒服就要停止。另外最好使用安全套,以防止女方感染炎症,那才是伤害胎儿的杀手。适度的Xing行为有益身心健康,增进伴侣之间的感情,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并不需要在孕期绝对禁欲。”
宁致远点点头,心中块垒落下。
走出办公室,薄云就一顿粉拳乱捶:“你怎么能当面问医生这么尴尬的问题?自己Google不行吗?”
“云,我是做互联网的,很清楚网上有多少胡说八道,我只相信专业人士言传身教。”
“那也不行,我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宁致远含笑搂过她,贴在耳边说:“怕什么?我们是正大光明的情侣,何况这几天都没有做,我已经忍无可忍,哪怕医生说不行我也要做。”
“禽兽!禽兽!衣冠禽兽!”薄云一顿暴打,被宁致远像抓小鸡一样捏住手腕抱回病房。
孟海涛看二人嬉笑打闹,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一个女儿健康活泼,另一个就躺在一墙之隔,奄奄一息。
孟琪雅在里面按铃,外间听见,苏青走进去嘘寒问暖,片刻出来说:“薄云,你能来一下吗?琪雅想跟你说说话。”
薄云独自走进去,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孟琪雅脸上笼罩着一层诡异的青绿色,她曾在母亲脸上见过,那是死神的阴影。
“琪雅姐,你怎么样?很痛吗?”
“嗯,非常痛。你呢?听说你抽了两次血,晕不晕?”她说话的声音特别温柔,不知是没力气,还是病重之时,嚣张的气焰全部熄灭。
“还好,我还年轻。”
孟琪雅微笑:“年轻真好,我也想回到二十岁,修正人生许多走偏的道路。也许是我犯的错太多,所以老天爷惩罚我像个木偶一样躺在这里,等死。”
“你不会死的,医生说因为我们是姐妹,手术成功率很高,而且你们家这么有钱,一定会让你接受最好的治疗,你不会有事。”
“钱买不到命,薄云,你很清楚。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现在还没抽你的骨髓,你还有反悔的余地。”
薄云笑起来:“抽的不是骨髓,只是造血干细胞啦,别说得那么恐怖。”
孟琪雅没力气打哈哈,她开口说:“你母亲的死,我确实感到内疚,因为那天我逼问她,你是不是我爸爸的私生女。我还说你为了她才投靠致远,你只是个恬不知耻的情妇,致远并不是你的男朋友。我想她受了很大的刺激……”
孟琪雅没有说完,看薄云怎么反应。她坐在那里,身体如石雕般一动不动。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薄云脸上露出奇异的微笑:“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当时你还对我发毒誓说妈***死和你无关,现在你终于说出实话。你不怕我掐死你?”
“我随时可能死,你不必如此。亲手害死一个人是一辈子摆脱不了噩梦,你受不了那种折磨的。”
薄云眼里掉下泪来:“你恨我,也恨我母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