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面上依旧淡淡的,静仪遭了连累她也是伤心的,可这点伤怀在丧子之痛面前算什么呢,她的儿子都死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儿子,太皇太后跑到她面前来叫嚣,她又该去找谁呢?
“我没心思管这些,母后自便。”
太皇太后尖叫着想扑郡主:“是你!是你对不对!你的儿子死了,就要来害哀家的儿子!你这个毒妇!你的儿子早死,就是上天给你的报应!”
郡主目光冰冷:“那你的儿子早死,又是谁的报应呢,如果不是你撺掇着良王回京争位,他就呆在洛阳,哪里会有此劫。”如果她当初能强势一些,带着壮壮出京,壮壮现在只是个闲散快活的亲王世子,哪里会躺在那冰凉的棺材里呢?
太皇太后凄厉的哀嚎:“这本就是他的,哀家帮他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有什么错!是那些贱种,肖想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害了我的儿子,哀家绝不会让他们成功,他们休想!”
郡主缓缓闭上眼睛,淡淡道了句:“下去吧。”身边宫人便去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奴婢们送您回去。”
太皇太后再不乐意还是被人半扶半架着走了,回去之后就大病了一场,一边还要操持良王一家的葬礼,终于没心思再去和朝臣闹腾了,几位王爷少了一个劲敌,彼此斗得更欢了,不过太后发了话,新帝人选可以先选出来,但皇帝葬礼结束后新帝才能登基,其余事情她不管。
太后说是这样说,不过大家听不听又是一回事了,朝臣皆已国不可一日无君的由头驳了太后这话,六部内阁每天啥事都不干就吵吵着立新君之事,连礼部都无心处理皇帝的丧事,还是嘟嘟把礼部两个侍郎叫来骂了一顿,他们才上了点心。
在众人看来,太后一家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日后也是面上光鲜,不说前朝,便是后宫各人都忙着另谋出路。
这日郡主正在午睡,忽然外头传来喧闹声,似乎有女子在争执,郡主最烦别人吵她睡觉,当下披衣下床,去门外看情况。
门外是毓郡王妃带着她的小女儿清仪乡主来求见太后,只是那趾高气昂的模样,还真不向是诚心来拜访的。
郡主满面怒气沉声道:“毓郡王妃,本宫并未许你入宫来,你如何进来的?你今天能无诏入宫,明天毓郡王是不是就能带兵逼宫了?”
毓郡王妃笑得张扬:“本妃听闻太后和太皇太后皆因丧子之痛无心理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这宫务繁忙,本妃便自请来帮忙分担,太后怎地不领情?”
清仪乡主也是笑得娇俏:“正是如此,坤仪姐姐和皇兄手足情深,如今怕是没心思管事,我便搬去陪她同住,顺便也学学打理宫务,皇婶说可好?”
清仪乡主可不是空手来的,行礼都搬去玲珑阁了,就打算在宫里等毓郡王登基呢。
郡主只恨不得拿簪子划破这两张小人嘴脸,只不过大局当前,还是得忍着:“你们敢来,本宫还不敢留吗?将她们带到翠微宫去。”
翠微宫是北边一处荒凉的宫殿,犯了事的妃嫔的去处,也便是俗称的冷宫,进了那里的女人一辈子便废了,那里头住得人也都疯疯癫癫的,听说那地儿到了晚上还闹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毓郡王妃挥着袖子大叫:“你敢!你敢这么对我?林妙珂!你连儿子都没了,还敢这么嚣张,待我做了皇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郡主这段时候最恨别人说壮壮的事,她本来还可以自我催眠,不见到尸体就不承认壮壮死了,但大家都在她跟前说,她的信念都要崩塌了。
“啪!”
郡主大步上前朝毓郡王妃挥了一个巴掌,而后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毓郡王妃被打蒙了,回过神来便想还手,郡主身边高手如云,哪里会让她有还手的机会,都死死拽住她的手脚,让郡主拿她当沙包打。
郡主一向自诩高贵,何时有这般泼妇模样,这段日子是真的憋坏了,急需一处发泄的地方,正好毓郡王妃撞上来,她可不会手软。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毓郡王妃鼻青脸肿的带着女儿回去了,至于清仪乡主的带来的行礼,被嘟嘟拿来赏人了。不过随后京中便有了传言,说太后中年丧子痛不欲生,已得了癫狂之症,几位王爷皆带着大队人马说要进宫看望太后,顺便主持大局。
这就要逼宫了?这群扶不上墙的癞皮狗,还不到急的时候呢,就都迫不及待的要跳墙了。下午毓郡王妃出宫后,郡主就加强了城门处的防守,毓郡王妃能无诏入宫,看来毓郡王已经收买了城门口的将领。郡主本来不欲管这事,她都收拾好了行囊,随时能拍拍屁股走人,可是皇帝的遗体还没到,她必须守住了宫里。
郡主带着萧艺和嘟嘟在青云殿里坐着,等着听诸王自相残杀的消息,结果自然是不出她所料的,几位王爷半斤八两,厮杀过后毓郡王稍稍胜出一筹,不过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郡主的人本来正欲来个黄雀在后,却不想有个更大的黄雀候着呢。
郡主泪眼朦胧看着殿门口大队人马拥着的明黄身影,难道她真得了癔症,已经出现幻觉了吗?
嘟嘟尖叫一声:“哥哥!”而后便如出了笼的黄雀扑向了壮壮怀里,萧艺也急匆匆的跑过去,音里满是惊喜:“壮壮!真的是你!你没事便好,怎么不早点回来,我们都担心坏了!”
壮壮安慰了几句,而后走到郡主跟前跪下:“儿子有罪,不该欺骗母亲,求母亲宽恕儿子。”
郡主何等聪明的人,壮壮进来那一瞬,便知道了这只是个局,死的那个是替身,他可能根本就没出京,一直在京中窥伺,如今诸王皆死于动乱,毓郡王以残杀兄弟之名被壮壮就地处死,良王一家死在了路上,至于那股民间势力,壮壮布置了这么久,大概也抓到尾巴了吧。
算计的真好,他以后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她终于要承认,壮壮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却不是她乖巧懂事的儿子了,而他们之间的称呼,也从娘变成了母亲,或许她该庆幸,壮壮还没有叫她母后。
“你没有罪,大局为重。”
壮壮看郡主这副模样,哪里不知道郡主在怪他,当即跪移到郡主跟前,拉着她的手说软话:“娘,我不是故意要骗您的,您向来不屑装模作样,喜怒皆表现在脸上,如何装的出丧子之痛,我怕露馅才没告诉您,您别气我行吗?”
郡主拉他起来,柔声道:“回来就好,不说这个了,你该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今儿早些休息,明日再说。”
壮壮欲言又止,罢了,来日方长,母子之间哪来的隔夜仇,他平安回来,母亲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我先去御书房,娘你们早些歇着,明儿咱们一块用晚膳?”
郡主笑着应好。
壮壮走后,嘟嘟便偎过来:“哥哥可真忙,不过忙过这一阵,日后便舒服了。娘您也别气哥哥了,虽说哥哥不该骗咱们,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如何装的出痛失至亲的模样?以后让哥哥多陪陪咱们便是。”在嘟嘟看来,哥哥死而复生便是再好不过的,哪里还计较那些细节,难怪他们是龙凤胎,想事情都是一样的。
郡主凄然笑笑,她气的哪里是壮壮骗他们,她气的是,壮壮在江山大业和家人之间,选择了前者。
正文 相送(终章)
壮壮不愧是先帝手把手教出来的,尽得他的真传,这次诈死事件,将一干叔伯一网打尽,朝臣忠奸也心里有底。至于那个民间组织,壮壮抓到了毓郡王和他们勾结的把柄,沿海的老巢他没找到,京城里却是理清了,而且顺藤摸瓜逮到了几个大鳄,虽然没有连根拔起,却也是元气大伤,近几年估计都蹦哒不起来,壮壮正值年少,有的是时间和他们耗。
因着这事,壮壮以勾结余孽之名把毓郡王一家子都端了,而首辅杜青云之前投向毓郡王,如今壮壮为了把持大局不动他,却也容不了他多久。
陈煜虽然也投向了良王一脉,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贡献良王便没了,而且他是基于壮壮已逝的情况下投向嫡长一脉,倒也称得上忠君爱国,如果没有萧蒙衬托的话。
萧蒙算是这次事件中除了壮壮亲信外最大的受益者了,原本作为手握军权的宗室王爷,又是先帝亲任的顾命大臣,壮壮说对他没顾忌是假的,不过此次事件中萧蒙威武不能屈刚正不阿的形象很得壮壮的心,壮壮虽然没给什么实质赏赐,但心里的小本本都记着呢。
良王一家死在路上,太皇太后痛失爱子大病一场,经此一役宗室凋零,郡主想安排人侍疾都不方便,干脆以太皇太后精神不好需要静养为由将她半软禁起来,不许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去看望,像寿郡王妃这等明事理的人,自然就是宫里的常客。
关于良王一家的死,郡王不知道壮壮在其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当时由于丧子之痛,郡主对这事没怎么花心思,但壮壮平安回来后,郡主思及正当妙龄便惨死的静仪,没少暗自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