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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的纨绔夫人 (先生醉也)



就刚刚那么危险的状况,她能毫不犹豫的掏出枪就打,甚至把他这个男人都比下去了,便已经不是一般女人了。

停云依旧笑而不语,当一个人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时候,能依靠的人,便只有自己。

“没有想过再找一个吗?”顾闰之忽然问了句。

停云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顾先生今天来难道就是为了跟我叙旧?”

顾闰之愣了一下,随后缓缓平稳了神情,似是有了心事那般,稳坐了会儿,言简意赅的把任务时间又跟她强调了一遍,便若无其事的告辞离开。

停云看着他的背影,随手关上了大门,上了二楼,洗漱,吃安眠药,睡觉。

大概是太累了,身心俱疲,这一觉,她睡到了第二日的下午,醒来的时候,听说顾闰之来看过她,见她睡了,便去蒋老夫人的房里说了很久的话。

待停云醒来的时候,蒋老夫人遣散了别墅里所有的人,将停云叫到了她的房间。

接二连三的事情似乎刺激到了蒋老夫人,让她开始细细为停云盘算,这些年停云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家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找她解决做主,便是生意上的事缠的她脱不开身,有时候出差便能走上一个多月,对于女儿家,到底是不好的。

她总这么劳累拼命,身体早晚是要垮的。

屋内开着昏暗的壁灯,窗帘紧闭,蒋老夫人坐在床上,精神不济的靠在床头,似是盛夏里,她也觉得冷,被褥拥至腰间,她穿着一件驼色褂子,衰老疲惫的靠在那里。

停云晓得她眼睛受不了强光,便走上前将灯光调暗了一些,低声说,“妈,昨夜休息的不好吗?明儿我要去趟南京出差,那边的公司好久没查账了,我要过去盯着,听说那边有种叫什么果的特产,有清热解毒,排解疲劳的功效,效果特别好,我回头给你捎点回来。”

蒋老夫人缓缓点头,闭目许久,她叹息一声,“芷菱,你今年也有二十六七了吧。”

停云在床边轻轻坐下,拉过蒋老夫人颤抖的手,轻轻揉着搓着,微笑说,“再过些日子,过了生,就27了,时间过的好快,都不曾察觉就要奔三了。”

屋内陷入了突兀的静谧之中,蒋老夫人缓缓闭上眼睛,似是不忍心击碎她的绮梦,静静听了会儿钟摆的滴答声,忍了又忍,叹息一声说,“别等了,你岁数也不小了,差不多,就找个人嫁了吧。”

停云猛地一震,僵在了原地。

这些年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可是蒋老夫人总说他还活着,她不相信他那么精神健朗的儿子会死掉,于是听到蒋寒洲牺牲的消息时,她亦是没有掉一滴眼泪,笑着说报信那人说谎,她有了与停云一样的反应,两人皆不相信,不曾掉泪,避开人眼,时常也会讨论起他幼时的趣事,他去往奉天那条路的坦途,他的归期。

母女俩便这样相依为命自欺欺人的生活到现在,外人谁的话都不信,互相依托支撑,看到彼此,仿佛就看见了蒋寒洲,看到了希望。

此时听蒋老夫人乍然这么一说,停云的心无端一沉,像是一直吊在心口那名叫希望的气儿,忽然散了,身体也塌陷下去,她紧忙将那口气吊了起来,笑说,“妈你胡说什么呀,我是蒋家的儿媳,是寒洲的妻子,可别乱说,寒洲回来了,是要骂我的。”她急忙起身,往外走,“我去给你准备早餐,许是昨夜没睡好,还在说胡话呢。”

蒋老夫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他回不来了,寒儿他死了,我的儿子,他再也回不来了。”她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她那骄傲热血爱国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蒋老夫人沉积了多年的泪水滚滚掉落下来,砸在了停云的手背上,说,“他要是还活着,为什么七年了还不回来,七年了啊,芷菱,你知道七年有多长吗,寒儿他回不来了,他死了,我的孩子,他死了。”

停云像是被蒋老夫人的眼泪烫伤了那般,忽然想要挣脱她的手往外走去,说,“他活着的,他要去奉天押运军粮,他说了半个月就回来的。”

“可是七年了啊。”蒋老夫人紧紧的拉着停云的手,想让她认清现实,不能让她这么一直自欺欺人的活下去,要让她醒过来,只有醒来才会有新生,只有把病症剜除流血,才会有伤疤修复痊愈的可能,蒋老夫人那般刚强的性格,从不在人前落泪的骄傲,此刻在停云面前落泪了,溃不成军,“孩子,别等了,再这么等下去,你一生就毁了,妈舍不得,舍不得啊”

停云的身子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关锁在心底的洪水猛兽忽然咆哮而出,她惊恐的回头,望着蒋老夫人说,“妈,他说了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他只是迷路了,那条路只是太远了,他会回来的。”

蒋老夫人流着泪摇头,“七年前,寒儿押运粮草去往奉天,半路遇见一支关东军扫荡部分,他们怀疑寒儿的身份,便欲对寒儿下杀手,虽然有义勇军的解围,也有赵子龙和彭寨主他们营救,可是他们撤退的路上,又逢着三只关东军扫荡部分,将寒洲与子龙他们围困,连那只义勇军支队都被剿灭,寒儿以自身为诱饵,将所有的生还的机会都留给了别人……这些话,必钢说了很多遍了,妈是不信的,可是七年了啊,芷菱,他真的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停云看着蒋老夫人悲伤心碎的脸,看着她绵延不断的泪,惊恐的眼睛睁的越来越大,仿佛终于从梦中被人硬生生的叫醒,她忽然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她不信,她不相信,他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死,在他的字典里,怎么会有“死”这个字。

她慌张的要往外走,可是手却被蒋老夫人拽住了,她走不掉,于是喘息着站在原地,“妈,我要去找他,他还活着,他死不了。”

“你找了他多少年了!”蒋老夫人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凄声道:“那条路你走了多少遍了!芷菱,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我这个当妈的都认命了,你还要欺骗自己多久,他死了,寒儿他死了!”

“我不相信!”停云尖叫一声,忽然捂着耳朵往地上蹲去,“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不会死!妈,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我欠了他那么多,他怎么会死呢,怎么能死呢,我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想对他说,有那么多的委屈想跟他说,他怎么能死呢。”停云混乱的捂着耳朵,蹲在床边,“妈,你知道吗?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啊,连句话都没有跟他说,妈啊,你知道我有多遗憾吗?我还来不及对他好,他不能死啊……”

隐忍沉积了多年的泪水忽然沉沉的大颗大颗的掉落,她哽咽的说,“妈,他恨我,他走的时候,一定在恨我,所以他把生机留给了别人,他没有想过活着回来,姐夫说他没有想活下去的念想,他就是想送死,他恨我……”

蒋老夫人蹒跚的坐在床边,将她拥入怀中,沉默的掉泪。

停云抱着蒋老夫人的胳膊,隐忍的喘息,“他不能死,妈,他不能死,他怎么能死呢,一想到他不在了,我的这颗心……活不了啊。”

心碎了一地又一地,只有相信他还活着,她才能吊着一口气活下去。

骗子,大骗子!

他说过他会回来。

倘若告诉她,他死了,她要怎么活下去呢,她活不了。

蒋老夫人抱着她哭了许久,“孩子,放下吧,啊?”

停云的身子猛地一颤,紧紧的缩在蒋老夫人的怀里,这些年来,她走遍了他曾经走过的路,从锦县到奉天,再从奉天到锦县,那条押运粮草的路,她走了无数次了,也曾跋山涉水的找过他,翻山越岭的追寻炮火的痕迹,奔跑过千里的雪原,在那相似的大雪深冬,记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她无数次的奔跑在他阵亡的那片雪原上,摔倒又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她要他回来,要把他找回来。倘若真的要走,请带她一起走,若不能带她,请让她去跟他告别,要告诉他,她爱他,她那么深爱着他,她在那片苍茫纷飞的雪原上整整跑了七年,在这最初也最后的雪夜里,仿佛不找到他,便永不停歇。

她在那片茫茫雪原上给他写信,总盼着雪花能告诉他,她的心情,她所有不为人知的心事。

梦里梦见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她便时常打过去,盼着那边有人接,直到被电话那边骂成神经病。她拼命的奔跑,寻找,想要抓住关于他的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让她怎么相信,她用生命热爱的那个人,那个总是骄傲笑容温暖的男人,战死沙场,连个全尸都没有,送回来的遗物中,却是其他女人的照片。

让她怎么相信!

她还记得他曾经说过,她从没有送过他礼物,于是她将那串手镯赠给了他,到头来,他却又还给了她,他什么都没有带走,什么都没留下,连个全尸都没有。

她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这些不堪重负的记忆被蒋老夫人挑起了最敏感的神经,压抑了七年了痛苦和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决堤,她抱着蒋老夫人痛哭失声,仿佛整个世界轰然倾塌,崩溃的被悲伤无望的情绪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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