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前的局面不正是她自己处心积虑求来的吗?现在又能够怪的了谁?
都是卓香琪咎由自取,她一点也不觉得卓香琪值得同情,只是可怜那个她怀中的孩子。
跟阿旋一般大的男娃,面色苍白,睡得极不安稳,身上的衣衫微敞开着,能看见皮肉上的伤,真是作孽。
卓香琪没等到童柏年的话,目光暗了暗,抱着孩子跌坐在地,继续哭道:“我名声扫地已经这样了,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我认了,可童童是无辜的,他又犯了什么错从小就要受到这样的冷眼对待?
而且潘泊生那土匪,得不到要的东西,直接给童童下了药,六哥和大伯都解不了这毒......”
童柏年神色微动,林二春也目光凝重,没想到这个潘泊生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就为了聚灵石。
可聚灵石,童柏年也不知道如何使用,能不能解毒也尚未可知。
都是当人母亲的,也都受过孩子生父不详,被名义上的父亲冷落的苦,同样的自己名誉扫地还被逼得走投无路......
她看着卓香琪,心情渐渐复杂。
卓香琪还有更多的委屈,可东方承朔却不耐烦听这些了,他寒着脸一哼,卓香琪也不哭了,就要让刚迷迷糊糊醒来,又被眼前的阵仗吓得瑟缩不已的童童认爷爷的时候,被阿旋打断了。
小家伙虽然不懂大人们复杂的世界,但是却也知道昨天那个被人欺负的孩子要跟他抢爷爷,他爹爹跟他说过,爷爷只有他一个孙子。
他搂着童柏年的脖子,道:“我爹才不会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他不是我爷爷的孙子。”
卓香琪在被带来的路上就听侍卫说了情况,知道他们母子俩的性命都在童柏年手中握着。
她早就注意到童柏年一直抱在怀中的孩子了,长得结结实实,看着胆子也大,这样的处境里一点儿也不怕,而她可怜的童童,昨日被折磨得那样惨,还在忍受病痛,现在又被吓得脸色发白,哭都不敢出声了,只有小身板一抽一抽的抖动着。
她也看到了林二春。
几年不见,她自己从娇娇小姐变成了一朵枯萎的花,早就没有了往日的鲜活,而林二春却似花开正好。
都是生下童观止的儿子,可童观止待她跟童童娘俩却如此决绝无情,她以为他死了,他们都以为他死了。她还傻兮兮的替他守着寡,忍受着白眼帮他留下血脉,让童童为他守孝。
她早就后悔了,可大伯父压着,家人压着,她只能坚持下去。
日复一日,这几年枯槁般的日子已经磨掉了她的脾气,如今危机四伏的生活让她恍如惊弓之鸟,她疲惫极了,也怕极了,昔日当着林二春的面要跟童观止同进退、同生死的豪情锐气早就丁点儿不剩。
阿旋童声童语的一句,和林二春的巨大反差,将她心中一直强压着的后悔完全释放了出来,如排山倒海般的涌上心头,她自己也不明白,当年她究竟是哪根筋不对要冒充林二春来得到他。
到头来她没有得到他,得到的只是他带来的无尽的麻烦和折磨。
他为什么没死啊,他如果死了,她所做的一切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只是一场笑话,他如果死了,她还不至于这么恨......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如今面对生死,后悔也是多余的,她已经受够了,她已经为自己的天真和恣意妄为付出了一生的代价,这些还不够吗?
她不想死。可童柏年会选择让她跟童童活吗?
一个是从小养在身边,亲自照看大的孙子,一个是从未见过的私生子,昨日童童差点死在潘泊生手中,童柏年不曾出现过,她又苦又求了这么久,童柏年一言不发,连表态都没有,他是不可能拿出他的宝物来救她的童童,他根本就不会在乎他们母子俩。
低头看看被阿旋一语吓得不敢吭声的童童,卓香琪恨上心头,血往头上涌,她再抬起头来,眸子已经红了。
“童伯伯,你救救他吧,看在他也是你的孙子的份上救救他吧。我求求你,我最后一次求求你,救救童童吧......”
童柏年边扶她起来,边无奈的道:“香琪丫头,我要是能救一定会救,可是,什么包治百病的宝贝都是世人的谣传,要是真有这么好的东西,我早就给观止他娘用了,孩子的事情你先别急,你大伯不能治。咱们可以再找潘泊生要解药,也能再找别的神医......”
可卓香琪根本听不进去,她挥开童柏年的胳膊,质问:“你说得倒是好听,你就是舍不得东西吧?你明明可以救为什么不愿意?昨天你要是出现了,童童就不会受这些苦,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为什么这么狠的心,这不是跟你童家无关的人,他是你的亲孙子!
你说的这些办法都是放屁,现在我跟林二春母子只能活一个,你会选择我,放弃林二春和你怀中这个她生的贱种吗!”
童柏年闻言,面上不悦。
他愿意帮忙是他心软不想卓香琪因为一个误会而被自己连累,可对方连他的大孙子都骂上了,说句难听的,也太不知好歹了点,如今她遭受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该。
他也不是没点儿底线和脾气。
童柏年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可看着卓香琪母子可怜的模样,又不由得软了些许:“我能帮的也就是如此,若是有机会会给孩子找大夫,至于别的,恕我无能为力。”
卓香琪闻言只当他是拒绝了。她死死的盯着童柏年,突然尖声“啊”了一声,愤恨道:“我知道了,你们都不想要我们母子活着,既然是必死无疑,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童家活该要断子绝孙!”
童柏年闻言脸都拉长了,不愿意跟这妇孺计较,只一甩袖子侧过身去,随便她骂吧。
卓香琪又看向东方承朔,往前膝行了两步,道:“我不会给你再伤害童童的机会。童柏年没得选择,他不会有机会选择,你要杀就杀了林二春母子,好好的折磨折磨他们,说不定童柏年一紧张,什么都会给你!”
说完,她看着林二春笑,狂乱又凄厉,让人觉得慎得慌。
然后她又低下了头,口中喃喃喊道:“童童,娘后悔了,你睡吧,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你本就不该存在......”她突然伸手握拳用力朝着孩子的脖颈处砸下去。
有利光从她掌心一闪,林二春不及多想,飞扑过去想要按住她的手臂,可卓香琪在疯狂状态下使出了浑身力气,虽然胳膊被她撞了一下,可手中的尖锐发簪依旧牢牢握着,只是本该落在孩子脖颈上的,现在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肩膀上。
孩子马上惨厉的哭了起来。
卓香琪死死咬着嘴唇,拿了发簪还想再次刺下去,林二春直接拧住她的手腕,将带了血的发簪打飞了。
“林二春!”卓香琪对她咬牙切?,嘶吼着,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对林二春是恨还是羡慕。
林二春擒着她的手腕加大了力气,“你是不是疯了!不到最后关头,你就这么放弃孩子的命?你自己要死就去死,别拿孩子的死来膈应人!”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要是有办法我愿意吗!受苦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说得轻巧!”卓香琪喊着喊着抱着已经声嘶力竭晕过去的童童哭了起来,声音由高到低,最后只剩下低低的抽泣:“童童......”
林二春缓缓放开她手腕,抬起头来见童柏年正担忧的看着,冲他摇了摇头。
童柏年无声一叹。
阿旋紧抓着他的衣领,紧张的问道:“爷爷,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童柏年摸摸阿旋脑门,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林二春看向东方承朔,东方承朔若有所觉,他将目光从卓香琪母子身上挪开,也看向林二春。
他也被卓香琪的举动给惊了一下,这女人疯癫起来竟然能够至此。那个孩子摊上这样的爹娘也真是可怜。上天不公,童观止是有孩子不认,而他想要个子嗣却无比艰难。
抬起头来时,他的心情还有些波澜,目光却是极为沉静。
林二春也平静的跟他对视,她今天第一次主动寻他说话,她音沉如泣:“东方承朔,一对弱母子能碍着你的千秋大业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放别人一条生路?”
仿佛回到当年,她也求他放过自己,看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当她死了,可东方承朔无动于衷,他深恨她和阿策让他颜面扫地。
那时阿策不是他亲生,可如今卓香琪的儿子却是他的亲生儿子。
东方承朔亲自绝了他自己的后,也能让她出口恶气,可林二春却看不下去了,她看着绝望无助的卓香琪犹如当年的自己。
“卓氏和这个孩子,童家是不会认的,他根本不是童家子孙,你可以好好问问卓香琪那晚的事情,不然你会后......”
“够了!”东方承朔不屑听,更不屑看她这副教训他的模样,一个玩弄感情的骗子,一个处心积虑的荡妇,她有资格教训自己吗?
他看着童柏年,问道:“选好了吗?”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然后有人高声道:“有人闯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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