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成将程等送至公寓楼下,又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才打着哈欠关上车门离开。
程等回到公寓,见房间四处被打扫得干净整洁,猜是任珂来过,想给她打电话,又担心她在忙,犹豫几秒,只编辑了短信发送给她。
放下手机,程等也顾不上吃东西,洗过澡,便沉沉睡去。
再醒来,窗外已华灯初上。
程等惺忪着眼,自床边摸来手机,屏幕上干净如初,没有回信。
还在忙?
任珂确实很忙。
上午出完门诊,下午替科室主任去B大医学院代了两节课。驱车回到医院,恰逢急诊请会诊,她一路跟进手术室,再出来时,已至深夜。
无菌服里的手术衣早已被汗浸湿,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她冲过澡,换回自己的衣服,绵软的T恤和长裤穿在身上,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一天,结束。
任珂自车库取了车,眯着眼睛驶上路,路上遇到红灯,她按下空档键,抬手撑在车窗上揉脖子。
马路边上是一排排大排档。不大的店面外,连接一只白炽灯泡,撑着几张桌椅,就是最热闹的天地。
距离任珂最近的一张木桌旁,围坐着几个学生模样的孩子,正唱着生日快乐歌。笑声传来,年轻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肆意张扬。
年轻,真好。
任珂看着他们微微一笑,渐渐想起自己上一次的生日。
那年,她十五岁。
适逢周日,舍友几人相约去校外吃火锅。回来得有些晚,就被锁在校门外。
她们等了许久,也不见门卫回来,又怕被宿管老师记名夜不归宿,只好壮着胆子去翻墙。
翻墙这事,任珂小时候常做。
见舍友胆子小,便先帮着几个女孩顺利翻进学校,才一个跳跃,三两步翻上墙头。
可正当她准备往下跳时,却见稀松的小树林外,有手电筒的光交错闪过。
是学生会的夜巡检查员!
任珂心头一跳,急忙往下跳。
脚刚落地,衣服的撕裂声,和一道稍显稚嫩的男声,几乎同时响起。
“谁?”那男声自发光的方向传来,警醒、清冽。
护栏下,几个姑娘被这声音吓得齐齐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喘。
静默三秒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跑”,几人顿如鸟兽般,四散而逃。
任珂也想跑,可她不能跑。
她僵直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手电筒的灯光和那人执着的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
额间早已惊出汗来。
任珂顾不上擦,只在打鼓般的心跳声中诚心祈求,希望老天帮她这一次。她发誓今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做个好孩子,尤其是她再也不翻墙头了!
或许是老天真的感受到她此刻的诚心悔改,来人的脚步声竟停在五米开外,没再继续向前。
然后她听到那时于她而言宛如天籁的声音。
“阿珂?”
手电筒的强光打在眼上,让任珂看不清来人的脸。但会唤她“阿珂”的人,只有程等。
“等等?”
一颗心落地,任珂几乎喜极而泣,“你吓死我了!”
确定是她,程等无奈又好笑,刚要靠近,却被任珂阻止,“你别过来!”
程等停下,又听她说,“把手电关掉!”
程等照做,才听任珂含着哭腔道:“等等,我后背的衣服划破了!”
程等:“……”
难怪他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她都不跑。
活该!让你皮!
心里气归气,程等还是背过身去,将自己的外套脱给任珂。
正要离开,小树林外却再次有手电光闪过。
程等脚下一顿,飞快转过身,将任珂按在身前。
“嘘,别动。”他说。
可饶是如此,小树林外的人还是发现了这里的不同。
“谁在那边啊?”
程等听出对方是与他同班的白严朝,遂回道:“是我。”
“程等?”白严朝奇道:“你在这干嘛呢?”
“撒尿!”咬牙切齿的声音,自树影重叠处传出,“你把手电给老子关了!”
闻言,白严朝哈哈一笑,关掉手电,又忍不住打趣道:“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们学校操场还没来得及建造厕所,所以常有内急的人来小树林里行方便。
白严朝自是没对程等的说辞起疑。
但说完话,他也有点想上厕所。
“哎,程等,我也想方便一下,你等我一道回去啊。”
说着,脚步已向程等和任珂所在的位置走来。
“操!”程等低咒一声,“你滚远点!撒个尿还要找伴儿啊!”
“知道了!没发现你脸皮这么薄啊。”
程等一错不错地盯着白严朝的身影,见他果真转了方向,便垂眸去看向趴在他胸前的任珂。
却见她没心没肺地捂着脸憋笑。
程等一气,使劲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子,得到对方白眼一枚,才没好气地扯过她的手,握紧。
待不远处一道刷拉拉的水流声响起的同时,程等已拉着任珂的手,飞快地逃离现场。
白严朝被两人杂乱的奔跑声惊到,急忙打开手电转过身,却只看到程等拉着一个女孩子已经跑远了。
白严朝:卧槽?
作为程等的好兄弟,白严朝自然没将今晚的意外报告给老师,但这事没过多久,关于一班程等已名草有主的传闻,却在年级间,传得沸沸扬扬。
甚至老师都来问过话。
只是程等没承认,老师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毕竟程等这孩子,长得好,成绩好,打从进校门起就不乏女孩子喜欢。
反正只要不影响学习,老师们对此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此,这一晚的意外,除了当事的两人,再没第三人知晓。
任珂回过神,看着电梯里向上的红色指示灯,想起那时程等每次被人追问女朋友,却无话可说的吃瘪模样,不觉间已轻笑出声。
须臾,电梯门打开,她信步而出。
正低头找钥匙,却听身后门锁响动。暖黄的光,自那敞开的门后洒落在她的手背上。
任珂怔了一秒,转过身,就见穿着T恤短裤的男人斜倚在门口,头发柔软散乱,微微拧着眉头,一脸困顿地睨着她。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第一句。
“过来吃饭。”第二句。
说罢,也不管任珂是何反应,他已径自转身走回房间。
任珂愣愣地跟着进门,及至坐在桌前,还有些回不过神。
“吃什么?”
干净的桌面上,分明一无所有。
饭呢?
程等却不回答,只捏着眉心看腕表,“给你发的短信,为什么不回?”
短信?
任珂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了两下,耸肩,“没电了。”
“……”程等默了一阵,低着头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算了。”
下一秒,他起身走进厨房。不一会儿,竟变魔术似的端出一碗卧着两只荷包蛋的清汤面,放在任珂面前。
“阿珂。”
客厅的钟声滴答响起,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生日快乐。”
他还是同小时候一样,记得她的生日,比她自己都记得清楚。
如同烙印,清晰地镌刻在记忆里,从未忘却。
那晚,任珂吃完了一整碗长寿面。
时隔多年,这是任珂自十六岁生日后,吃到的第一碗生日面。
程等一直在一旁陪着她,却不知何时睡着了。
他闭着眼,歪在沙发上,领口自然而然地露出一截锁骨,平添几分撩人,却更显瘦削。那额前的碎发软软的垂着,却遮不住他眼下的疲惫。
任珂原想叫醒他去房间睡,余光落在他手上,兀地一怔,失了言语。
须臾,她抱来家里的医药箱,单腿跪在程等身旁的长毛地毯上,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着指尖细密的水泡。
与此同时,餐桌上,程等的手机“叮”的一声,亮起来。
任珂目光所及,恰看到一条航班信息。
是早上七点的飞机。
算下来,他只剩下不到三小时的休息时间。
垂下眼,任珂早已憋红的眼眶中,猝不及防地砸下眼泪。
心里酸酸涨涨地疼。
等等,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样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任小珂: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程小等:白严朝,你能不能滚远点!
白严朝: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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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抱~
是不是和你们想象中打游戏的场景千差万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 6 章
几天后,程等从外地飞回B市,在电视台录制一个访谈节目。
节目录完,程等回到演播厅的休息室里,等着丁成忙完与他会合。
他坐在角落,摩挲手指。指尖的水泡愈合后,只留下常年弹奏乐器而长出的薄茧。他眼中神色淡淡,戴着口罩的侧脸微微偏向墙侧,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任珂生日那晚,他虽然困顿地靠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但任珂的一举一动他都察觉得到。
他知道她收拾完碗筷,路过他身边时站了片刻,然后回家抱来医药箱,轻手轻脚地给他处理指尖上不小心烫出的小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