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疯人的寒冷。
梁凉的眼泪夺眶而出:“不能碰我!”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把一直偷藏在自己羊角袖里的夹眉小镊子掏出来,狠狠扎上去。
吴燕夏疼得差点又睁开眼睛,他另一只手利索地把小镊子夺下来,咬牙继续压着梁凉。
“是我,你不要抬头!”
梁凉这才颤抖的放松身体,继续趴在地面。他的手怎么那么冷……
吴燕夏让她继续趴着,随后绕开颤抖的LO娘,凭着记忆而摸索着,向窗户方向走。
吴燕夏闭着眼睛,双手向前伸维持平衡,此刻不仅手腕锐疼,头也简直就有两个那么大,最想做的事情是冲出去把外面的德勤山人先用钝刀阉了。
不阉,不足以平心头之恨。
德勤山人说话喜欢留一半的习惯太愁人,他嘱咐梁凉今晚不能看镜子——吴燕夏此时突然想起来,老头瞎了多年,现代词汇掌握的有限,说的“镜子”应该不单纯是指镜子,而是指所有能反射出她倒影的物品。
比如,玻璃。
吴燕夏卧室正朝南,和客厅有相同的巨大落地窗。到了夜晚,玻璃隔绝外部采光,对内反射光线,也相当于形成一面镜子。
“老头能再坑我一点吗?能吗,能吗?”吴燕夏无奈地念叨着,摸索走到窗户的位置,先把窗帘都严密地拉上。
梁凉惊魂未定,吴燕夏走回来把她拉起来:“刚才你看窗外位置了吗?”
她含泪说:“没……”没来得及看。
吴燕夏长出一口气,脑海里继续琢磨,还有什么能反光的东西。
应该没有了。
他习惯简洁,卧室里摆放的东西并不多。其他的家具和地板都是纯木质的,也不会形成镜面。
但,一切小心为好。
“我,我为什么今晚不能看镜子?”梁凉小声地问。
吴燕夏便把他从德勤山人那里得知的解释,囫囵说了一下:“那种连环降头的本质是根植于回忆的复杂巫术,据说人体器官里,眼睛也是能贮藏部分记忆。当人眼看到过什么,在头脑里形成印象,很难彻底忘记。老头今晚除降头,那玩意儿肯定四处逃窜。你如果贸然看到镜子,指不定看到什么。”
梁凉发抖地说:“那,那我干脆也像你一样,闭着眼睛好了。”
人真的是非常矛盾的动物,当心情陷入恐惧的时候,反而不会选择鸵鸟的闭上眼睛,一定要睁得大大。
梁凉仅仅闭了几秒钟的眼睛,就又迅速睁开。
类似于,即使死也想看清最终死在什么上面的不甘心态。以梁凉的性格,闭着眼睛才会把她逼疯。要知道她以前洗头,都不敢闭眼超过五秒,生怕睁开时会有什么冷冷的凝视自己。
宁愿清清楚楚的看到鬼,也不愿意陷入莫名其妙的危机呀。
吴燕夏伸直一条腿,一支手搭在上面,背靠在床边。
他这性格到了关键时刻,废话其实很少,吴燕夏只简单承诺:“不会让你有事的。”
梁凉也看到他手腕处被自己戳伤的地方,她脸红又内疚:“我给你擦一下伤口,我包里有湿纸巾。”
LO娘的小包,总是整整齐齐地塞着一堆女孩家的用品,里面有化妆镜,只能闭着眼睛去摸,等摸出来后小心地拆开,为他擦拭着。
那一下扎得非常深,她握着他的手,轻轻地往伤口吹气。
正专心处理的时候,突然间听到有人轻声喊:“凉凉?”
梁凉从尾椎开始哆嗦了下。
这是一个极细女声,非常清晰,好像是从门外传来,类似叹气又无感情的语调,重复几次,由远及近。
梁凉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意识去往吴燕夏身边凑。
然而,占星师的表情纹丝不动,眼皮下垂,他满脸萎样地任她握着手,居然像是疲倦到要睡着了。
“夏夏!夏夏!”梁凉慌忙去摇吴燕夏,这才把他从瞌睡中唤醒。
吴燕夏尽力维持住精神,却又不能睁眼:“怎么了?”
“有人,有人叫我名字……”
两人屏气等了片刻,房间里除了寂静,并没有声音。
吴燕夏心中奇怪,他说:“我什么也没听到。”
“真的!就在刚才,真的有人叫我名字。”
他顿了顿:“你小心看一下,房间有异样吗?”
梁凉趴在吴燕夏怀里,她紧拽着领口,小心地环视一圈,但房间除了那倒置的门把手,一切如旧。
时间再一分一秒的过去,周遭非常安静,外面的客厅毫无声响。
慢慢的,梁凉也产生怀疑,刚才的声音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她刚镇定心神,听到旁边传来细小的动静,梁凉心脏一阵狂跳,发现原来是白猫又从床底爬出来,走到门口乖巧地卧下。也就在这时,梁凉感觉房间里有什么些微不同,她揉揉眼睛,仰头看去,头顶的灯光好像正逐渐的变得晦暗。
房门被轻轻敲响,诡异的女声居然又出现了:“凉凉?”
梁凉神经再次绷紧,但这次她镇定下来,没有上次那么的恐惧。
“你听你听!”她推吴燕夏。
但侧头看去,吴燕夏居然头一点一点的往下掉,他在不长的时间内好像又要睡着了。
“凉凉?”呼唤的女声好像更大了一点,带着种莫名的空灵,而那被扭曲的门把手好像也要重新转动。
梁凉都快急哭了,她连忙去摇吴燕夏的胳膊:“吴燕夏!你怎么能睡呢,快醒醒啊!不要睡!”
她狠狠晃了他几下,即将陷入沉睡的吴燕夏再次被艰难摇醒。
那古怪的疲倦不知从何而来,朦朦胧胧,攥取心扉,令人无法思考。
吴燕夏站在黑灰交接的边缘,马上要走入梦魇,直到听到梁凉的呼唤,他心神一凛,喉咙动了几下,就要迅速睁眼。
睫毛却落入柔软细腻的手心。
是梁凉正用她的小手抢先帮他捂住眼睛,她急切地说:“夏夏,你醒一醒,刚刚又有怪声音叫我,还有敲门声!”
吴燕夏挪开她的手:“我听一下。”
但梁凉此时惊讶地抬头,因为随着吴燕夏醒转,刚刚他一开口说话,头顶昏沉的灯又恢复到之前的明亮度,诡异的女声和敲门声也再次消失。
难道,这东西很忌惮吴燕夏吗?脑海里闪过这念头。
这个猜测让梁凉精神一震,连忙说:“不要睡好不好?你陪陪我。”
☆、第 83 章
吴燕夏根本不想睡, 那感觉是像打了一针麻醉剂,还有中毒般的虚弱。他不能告诉梁凉,也只能苦笑:“我必须去洗把脸。”
他费力地站直,摇摇晃晃地洗了把冷水的脸,重新坐回来的时候终于有了点精神,勉力地抽了根烟。
梁凉也摸了摸他眉角, 小红痣又回来了, 她松口气。
吴燕夏推开她的手, 低声说:“先别靠过来, 你身上太热。我很困,让我起身走一圈。”
吴燕夏让梁凉给自己找了条领带,缠在他眼睛处, 为防止不小心再睁开眼。
他像个怪模怪样的海盗,很缓慢的绕着房间, 一圈圈走动和巡逻。
随着吴燕夏这么慢吞吞地走动, 梁凉反而觉得放松下来, 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他。而小白猫也被他晃动得心烦, 静静地蹲在房间中央。
没走多长时间,吴燕夏开始极大量的出冷汗。他继续坚持走着,直到最后一声闷哼, 不禁用手扶住墙。
梁凉手忙脚乱地要去扶他,发现他全身居然微颤,体力不支。
吴燕夏顺势往墙上一靠,淡淡地说:“本大仙走不动了。”
“你, 你很难受吗?”
吴燕夏突然就笑了,尽管那熟悉的笑容依旧像平时那样有点坏有点调侃,但看得出此刻很疲倦。
“不是难受,只是有点困。唉,你跟我说一会话吧。”
“你想听什么?”
“随便说。”
梁凉今晚太害怕,居然脑子彻底不转了,她恨死了自己平时笨口拙舌,而吴燕夏安静地等着,撑着墙不动弹。
几秒种后,头顶的灯光又逐渐发暗,她搀扶男人的身体往下沉。
梁凉意识到,吴燕夏是又要疲倦地睡过去了。
而在骇人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前,她不得不再次叫醒他:“夏夏,你醒一下,醒醒……”
吴燕夏的指甲早已深陷进掌心,但,他的清醒意识和思考在困意重锤中几乎节节击退。
冷,累,头痛,就像走进黑黝黝的天井庭院,每一步都逐渐消逝力气。吴燕夏觉得胸口发闷,那股疲倦简直要令人晕眩,意识也像羽毛样飘走。
他感觉自己需要个解脱,马上,就现在,谁都无所谓了。
最终还是听到那一声声哭泣的熟悉呼喊自己:“吴燕夏,你不要睡……你陪我,你说好了要陪我……不要这样,是真的有人叫我名字……”
LO娘哭都这么有特色啊。吴燕夏深呼一口气,强逼着自己脑子恢复清明,重新扶墙站起来。
他捏捏梁凉的手:“醒了醒了,别哭了。我没睡,再帮我点根烟。”
梁凉这辈子,再也没有像今晚这么害怕过,她浑身几乎不受控制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