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央白色的火苗,突然间像冻住般,跳跃几下,直接在铜盆里熄灭。
德勤山人平静地说:“进去吧。”
吴燕夏心一狠,关上卧室门。
德勤山人把羽毛掸子扔在脚下。
原本柔软嫩黄的羽毛变得干涩分叉而湿漉漉的,他呸了声,随即摸出怀中的铜镜,用指腹来回摸着镜面,准确无误地走到房间东南角,撩起袍子坐定。
一瞬间,房间里传来股非常浓烈的气味。那气味无法形容为是香或者是丑,但就像极阴地表里刮来的脏风。
德勤山人摸着他的白胡子,从容地打坐等待,顺便把古镜放到脚边。
神灯这时慢慢地从蛇室里跑出来,好像是在乱溜达,但灵巧的脚掌完全没有碰乱地面的朱砂粉。
最后,它也趴在老人旁边,小而圆的狗头昂养着,就如曾经当蛇一般。
德勤山人察觉到神灯的存在,皱了皱眉:“那只犬居然压不住你的身体?怎么都把眼睛也露出来。你就不怕吴燕夏怀疑?”
德勤山人当初和灵蛇订的契约,签订在蛇皮之上,并用老人的血在上面画了一只眼睛,以示内容。
只不过,神灯原本的身躯细而长,契约显露不出来。换了坦克上身,狂吃猛塞之下,随着过速增长,居然把最初的图案暴露出来。
老人的话说的极轻,也不知道神灯有没有听见。
在他脚边的铜镜,模糊地映照着泰迪的脸。
只不过,那里不是毛茸茸的宠物犬,居然是一个面若冰霜的女孩,正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吴燕夏高大的身躯正全趴在门上,用一个杯子紧贴着门板,像国民党特务般仔细地监听外面的动静。
梁凉默默地看着他。
即使知道今晚凶险,可能遇到鬼什么,她也可能有危险,梁凉还是真诚觉得,自己男友这动作太不体面。
不过,她也不敢说话,又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短发。早上被吴燕夏一吓,每隔一会就仔细检查自己的头发,看有没有再诡异地变长。
过了会,吴燕夏颓然走回来。他用脚把小猫赶走,摇头说:“什么也听不见,外面没声音。这老头估计还活着。”
梁凉紧张地点头:“好的。”
他们在卧室里也感觉到一股瘆人的凉意,吴燕夏并不陌生,曾经在那晚上彻骨地感受过。
他粗健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轻声问:“冷吗,凉凉?”
“嗯,还好啊。”
梁凉今天穿了很隆重的重工LO装,她全身都是蝴蝶结装饰物什么的,又穿着裙撑。目前暂时感受不到那股寒意,还挺舒服的。
灯光下,梁凉看到吴燕夏居然正闭着眼睛跟她说话,吴燕夏自然没有告诉她全部缘由,只说自己今晚得闭眼。
梁凉自幼胆小,她缩着肩膀,忙问:“那我也需要闭着眼睛陪你吗?”
“应该不用,你睁着眼睛好了,有什么情况可以告诉我。不过,那老头也让我告诉你一句,今晚不要用手去摸头发,也不要看镜子。”
梁凉暗自记下来:“好的。”
吴燕夏闭眼的样子居然乖得很,越发显得眉睫整齐。她很害羞地凑上去,轻轻亲了下吴燕夏的唇,再赶紧红脸移开。
吴燕夏也笑了笑,刚才那点想拜师而观大千猎奇的动摇已经不见了。
“等这件事解决,我们就去迪士尼。”他承诺。
梁凉张嘴没有回应,她和正在不远地方舔毛的小白猫,齐齐地看向紧锁的门。
门把手在动。
☆、第 82 章
德勤山人带来的那只猫, 翘着尾巴,首先走过去望着门。
梁凉紧盯着那个方向,门齿轮旋转到开锁的时候,又无声地缓慢转回原位仿佛外面的人正犹豫要不要走进来。
吴燕夏感觉梁凉的颤抖,他皱眉问:“你看到什么了?”
梁凉心跳极度加速,她咬着舌尖不敢回答, 仿佛怕贸然开口, 就会让外面的人知道里面有什么。
不远处的门把手再轻轻旋转一次, 下沉, 悬空,又停止,重复方才的犹豫。
再接着, 看j在梁凉的眼皮子底下,厚重的香槟色把手以极诡异骇人的姿势, 像拧麻花样无声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再绝无声息停住。
吴燕夏闭着眼睛, 只有梁凉清清楚楚看得见。
在至少五分钟, 已经彻底调转方向的门把手, 都没有继续转动。
门虽然没有打开,气氛已经彻底变了。
安静,极度的安静。整个房间的气氛就像一块待抚平的动物皮毛, 充满令人战栗的凝固感,因为门外有什么在等候。
梁凉感到那股不寻常的冷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如掉冰窟, 全身发抖。
梁凉颤抖着把这件事小声告诉吴燕夏,吴燕夏恨不得能睁眼亲自查看,他只能说:“你不要轻易开门。”
梁凉觉得他太高估自己:“我……不敢……开门。”
吴燕夏便不再出声,远处那只凤眼小白猫也再盯了会门口,无聊地趴下,继续舔自己身上尾巴上的绒毛。
梁凉牙齿依旧打颤,她看了会小猫,又害怕的盯着静静的门。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了,她终于忍不住可怜地看着吴燕夏。
男人依旧坐在她身边,闷声想事情,气息安定,下颚利索,手臂也有力地揽着她。除了吴燕夏正紧闭着眼,和往常没有区别。
但梁凉望着他,却没有感到以往总能寻求到的安定和沉稳,反而在内心,一股很奇怪却很真实的感觉升起。那就是,他虽然此刻紧紧抱着她,两人肌肤相贴,体温却根本透不过来似的。
吴燕夏体温向来偏低,梁凉是知道的,但现在,她感觉他整个人就像铁俑,抱着许久都没有丝毫温度,反而,是她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单向温暖着他。
梁凉摇了摇头,赶紧把怪想法驱逐,更颤抖地缩在他怀里。
吴燕夏任梁凉来回乱蹭着胸膛。
他目不视物,什么都是干着急,也只能拍着梁凉的脊背,轻声说:“今晚你全程握着我手,记住,不要碰自己头发——为了保险起见,我把你手绑上?”
梁凉连忙摇头,如果双手绑上,禁锢反而容易让她产生更重大的危机意识。
幸好,他也只是随口说了句。
吴燕夏同样在此刻隐约觉得不对劲。
他是资深夜猫子,作息搅得很乱,但大部分时间在夜间反而是极清醒的。可此刻眼皮逐渐发沉,一股极其不寻常的浓烈困意像黑雾般从脑海里升腾起来,席卷着神经。
德勤山人嘱咐今晚全程闭着双眼,但这闭目姿势,除了对四周的不安定,也真的……很容易直接睡过去。
抽根烟提神好了。
吴燕夏一手揽着梁凉,他微抬起另一侧臀部,从兜里摸出根烟叼在嘴上。但刚点起打火机,LO娘传来惊呼,疯狂挣扎地要逃脱怀抱。
吴燕夏的睡意在一瞬间消失,以极大的毅力控制着表情,继续闭着眼睛。
他本可以轻松捉住梁凉,但清楚刻意挽留只会让她更恐慌,只是等她逃到安全距离,才轻声问:“怎么了?”
梁凉已经手忙脚乱地爬到角落,独自缩起来,紧抱膝盖。
她哆嗦地着看吴燕夏。
就在刚刚打火机点燃的瞬间,红色火光映照到占星师脸上,他眉宇间的红痣……消失了。
那一瞬,简直无法呼吸。
吴燕夏的五官未变,但火苗一跳,他的神情微妙,瘦削的脸似笑非笑,骤然变成另外一个陌生人。
一个无比凶狠恶毒的,女人。
她哪里敢让他继续抱着自己。
吴燕夏听梁凉颤抖描述后,不由也炸了:“女人?什么女人?”
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颊、下巴和头发,而人都有模仿本能,梁凉看吴燕夏那动作,居然忍不住也想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和头发。
吴燕夏却急电般地反应过来,他依旧闭着眼,却厉声说:“别摸头!”
这声暴喊让白猫迅速躲在床底,梁凉脑子一跳,凛然缩回手,眼泪汪汪的不知如何是好。
吴燕夏竭力平静下来,梁凉离着他远,到底还是担心。于是他冷着脸:“小女仆赶紧回来!”
梁凉犹豫几秒,灰头土脸准备再朝着他爬回去。
她没爬了几下,卧室头顶的灯突然闪了闪,一下子熄灭。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彻底的漆黑当中,什么都看不见,梁凉立刻回想到自己困在蛇室、以及瑰丽酒店的奇葩经历,她恍惚间居然又想摸头发,却克制住自己。
梁凉忙朝着他加快爬过来。吴燕夏却大喝:“不要动,我去找你!”
接着,同时听到房间外的客厅里有什么重重地坠地,震得地板发震。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鬼来了吗?
梁凉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听从吴燕夏的话。她把脸掩盖在裙子里,趴在原地,瑟瑟发抖。
幸好就在这时候,头顶的灯闪了闪,居然又重新顽强地亮起来。
光明给人无限的安全感,梁凉暂时松了口气,她胆怯地想直起身体,同时,身后突然伸来一双极凉的爪子,紧紧地捏住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