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德勤山人听到吴燕夏泡柚子叶水、绑红绳的行为时,淡淡点评句:“小打小闹。”
他先问了梁凉生辰,却在掐完八字后点了点头:“小姑娘壬水辅丙的大格局,八字中的时干高秀,倒是一个贵女。”
梁凉是完全听不明白这些术语,吴燕夏在旁边点点头。
通常来说,八字轻的人更容易沾上污祟,如果女性八字带贵,再加上命格稳,那么从根上来说,她被妖魔鬼怪冲撞的可能性很低,仅仅是容易在青天白日里犯点小人而已。
果然,德勤山人继续说:“小姑娘八字灵元纯一,气念极定。即使遇到些什么,也不过是闹点小病而已。若阴界之物想长沾她身,绝非易事。”
吴燕夏沉思片刻,他摇头:“凉凉之前那伤口不对劲,我还是坚持我的直觉,她最近别是撞到什么邪,我总感觉……她不太纯洁。”
德勤山人冷笑:“何处不对?”
吴燕夏一噎,又确实答不上来。
任何事故前多少都有征兆。普通人撞邪肯定会最先反应在身体上,动辄会发烧、呕吐、失眠、过分疲劳,但在她家住得那几天,梁凉这些征兆什么的都没有。
德勤山人也知道这浑小子说不上来什么,他摸着自己长须:“学术不精。”
吴燕夏也不反驳,左挡右遮也不允许德勤山人摸小姑娘的手。德勤山人到底目不视物,无法查看梁凉的状态,他唤来那侏儒女弟子,先让她拿来一根由白玉髓制成的如意。
“小姑娘便是上次犬蛇换灵时的那一位?”
梁凉连忙说:“老爷爷好。”
梁凉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先害怕地盯着德勤山人那如冬雾弥漫的眼睛,又赶紧琢磨吴燕夏愈发深邃的目光,她感觉自己整个人有点懵。
他们说什么呢,呃,怎么完全听不懂。
再然后,梁凉就因为吴燕夏四个字的评论弄傻了。什么叫……不太纯洁了?
她一直愤愤地瞪着吴燕夏,吴燕夏却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当德勤山人取来那柄玉如意,让梁凉伸手,再用如意不轻不重地先敲了一下她的左手心。
他问:“小姑娘,有甚感觉?”
那敲击并不痛,落在掌心微微有些麻,梁凉便说:“没感觉呀。”
德勤山人的那双盲目转过脸,仿佛有神地盯着她。
他开始在白胡子下嘴里念念有词,同时一直用那玉如意轻敲她手心,越敲越急。就在梁凉被那手势弄得有点眼花缭乱,突然间,玉如意毫无预兆地就直敲自己的天顶盖——那一下毫无声息,明明打在头骨,却感觉像股冰锥直接拨弄了下眼球,她整个人都开始发冷,如果不是坐着,简直就要发软。
而与此同时,她肩膀处感到莫名一沉。
在早上整整齐齐梳好的两束马尾辫,居然炸开彩球捆绑绳,全都散开披落在肩头。
就在德勤山人作法的时候,吴燕夏一直在旁边皱眉看着。他也不等梁凉回过神,就迅速地把她从地面拎起来。
梁凉向来留着长发,发质润软,拨到胸前能虚虚地盖住平坦小腹。但此刻,那满头青丝却在短短几分钟内,直接长到了膝盖处。
他毛骨悚然地摸了下梁凉那过分长的头发,又黑密又粗,简直……就像别人的头发接到了梁凉发尾。
☆、第 74 章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 ==
其实最近是要撒个小狗血,但我不晓的怎么写。等努力熬过去,应该就不卡文了哎哎哎。
德勤山人收起那柄玉如意, 他沉声问:“有重瞳没有?”
梁凉脑子里嗡然乱想,还处在全身被玉如意击打的冰冷震荡当中,她感觉下巴再被抬起来,吴燕夏仔细盯着自己,他眉弓那血红的小痣一闪。
吴燕夏再伸指飞快翻了下她眼皮,按住她的头顶安慰地揉了揉, 对德勤山人说:“没有。”
德勤山人便点头, 说:“那便无事了。”
此时, 女侏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 将一把银制的剪子举高递过来。
吴燕夏稍微一犹豫就接过剪刀,以梁凉下颚为边界,迅速把那头诡异的长发尽数去了。他剪的时候, 发现越往下的发丝越比梁凉寻常的头发更韧些,那就好像某种人工纤维, 过于浓厚。
足足用那把锋利剪刀来回的修了好几次, 才费力的彻底切断。
变成短发的LO娘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秀气鼻子, 长长睫毛。她惊慌失措地望着他,整张脸只剩下两颗清丽晶莹的大眼睛,吴燕夏即使心情严肃, 也忍不住内心一荡。
他暗自心想,回家后还得让她洗个澡,嗯。
身后的二先生已经找了一个金晃晃的方形盆,将梁凉那海藻般的头发都扔在里面, 又用石块压住,再用纸折子点燃。
只过了半刻,盆中高高堆起的乌发就如抽水般萎缩,火焰黄光一闪,再随即熄灭,没有烟气。
最终,仅剩下一层薄薄的黑血泡在盆中。
吴燕夏再次闻到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血味,和那晚闻到的一模一样。
他回想起来,当时每次缠绵的贴近梁凉耳后和锁骨处,那股微腥发甜的味道最重。原来,自己当晚吻的,是她正悄然生长的血发。
德勤山人说:“那些怪神怪力之物,对天生贵人虽然难以正面相扰,但不代表它们不能给事主添麻烦。指甲与发,为人体的气血尽到之处。有些男子,一年四季总在指甲里存有股黑淤血,蓄而不散,便是邪气叨扰。至于女子,头发为血之余。小姑娘皮肉的伤口过快痊愈,表面如常,其实内损其中,血未涌表面,都送到她脑袋上去滋养长发。”
吴燕夏暗自懊恼,他这两天夜里趁着梁凉睡觉,假公济私,其实把她全身都检查了一个遍。他做事极精密,连脚底和头皮都一寸寸摸了,唯独又忘了检查头发。
“她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德勤山人摇头说:“不像。但还要先问这小姑娘自己,最近去过何地,见过何人。”
吴燕夏心再一沉。
LO娘整日都在吉兆和家两点一线的,最近也只去过自己的公寓。她身边最危险的人,好像是……他自己。
不对,吴燕夏默默想,还有那欠抽的魏奎魏神经病。
他还正诋毁前·情敌,手臂被摇了摇。
梁凉颤颤悠悠地说:“我,我也能问老爷爷几个问题吗?”
吴燕夏说:“你直接问。”
二先生已经把那金盆端到旁边,梁凉匆匆瞥了眼,发现那一泡黑血已经变得青幽幽的,如同烂章鱼腿上分泌的粘液。
她就感觉,嗯,有点晕。现在好想回家,默默的在她公主床上躺一会。
德勤山人似乎感觉出梁凉的害怕,再多解释几句:“小姑娘,人的头发脱离和指甲生长有阳寿定数,你目前以精血蓄发,短期只是头晕,待时日长久,精神和阳气难免跟不上。女性发属阴,头发留得过长难免会遇到些怪事。譬如之前你走不出那酒店楼道,可能有这个原因。只不过,那浑小子发现得早,现在对身体并无妨碍。”
梁凉快哭了:“老爷爷,你能说简单点吗,我听不明白……“
吴燕夏便跟她明明白白的解释:“他说你还是纯洁的,你没撞邪。”
撞邪,是人偏离正轨,和“那个世界”里的东西狭路相逢,对方轻以惩罚,重以夺舍的偶然事件。只不过人间有正序,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轻易被掠了神志和生命。通常来说,邪物吸取人的精力气血,以供自己生存壮大。
但,梁凉这头过于诡异的长发,又是被她自己的鲜血养成。而经过真火一烧,就又恢复成鲜血的原态并没有附着其他事物。
就仿佛是……
吴燕夏心念急转,就仿佛是,谁正想对梁凉作一个鲜血引祟的邪咒,偏偏做到一半就骤然中止。
留下一个残局。
梁凉觉得对“纯洁”这词也有阴影,她真切地觉得,这世界太可怕了。
“那堆头发真的是我的?可我每天早晚都梳发,怎么什么也没感觉到。”
德勤山人也觉得此事有诸多奇特难解之处,他让女侏儒把金盆凑过来,居然伸出指头,沾了一下盆中黑血,再放到嘴里舔了下。
吴燕夏和梁凉眼睛就有点发直。
按德勤山人之前的意思,梁凉这两天身上所有外伤流出的血,都会被拿来供着那诡异的头发。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这一摊血里,也不知道有那啥……落红吗?
德勤山人是瞎子,自然看不到这对小情侣的尴尬无语表情。
但二先生就站在旁边。
这女侏儒在过程中,不发一言。但她冷不丁问:“小师弟,这是你的谁?”
吴燕夏目前有求于德勤山人,无法在他面前否认“小师弟”这个称呼。他紧盯着正尝血的德勤山人表情,只再搂紧梁凉的腰:“哦,这小姑娘是我小老婆。”
梁凉就很羞涩地伸肘碰了他一下。
她想,怎么就不能说女朋友啊。
德勤真人已经尝完污血,再用清茶漱口。
他抬起头倒是接腔:“这小姑娘命格风顺又奇高,自小有总角之恋相陪,情投意合,今年还是婚年,哪里又是你这浑小子能得来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