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的门是密码锁,占星师临走前,说他改过密码。
梁凉就像森林里迷失的小鹿,她握着那凉凉的铁把手,仿佛这是唯一的稻草。
很混沌地思考了会。嗯,以前的密码是他自己的生日,这个超级自恋又变态的家伙。
梁凉决定赌一赌,她这么谨慎的人,只赌一次。
于是,咬唇按下了另一串数字。
一秒后,传来熟悉的一声“滴”,锁顺利被打开。
吴燕夏新换的密码,果然是她的生日。
梁凉莫名地笑了,但瞬间又觉得好想痛哭。
……猪的智商,真的只能走到这里。
她迫不及待地提着裙子,躲进吴燕夏的家。
☆、第 60 章
吴燕夏家还是那么空荡荡的, 他虽然懒,但多年独居习惯让他把不多的东西擦拭得干净,收拾得干干净净。亮灯的瞬间,总感觉一幅明亮的画在眼前展开。
梁凉又热又渴,跑过去先把空调打开,又进洗手间去洗手。
镜子里的自己就像个脆弱的疯子, 头发散乱极了。
唇角的伤口已经止住, 细而长的殷红划痕, 再配着她幽幽的目光, 那影像居然带着一些陌生诡异。
梁凉不敢多看,她轻声嘶着凉气,小心的用水洗着手和脸。
今晚的魏奎, 还像以往的那么熟悉。
他吻了她,又说出“我娶你”的话, 这一切都非常“魏奎”。魏奎小的时候就这样的行事风格, 小男孩从来不会用手开门, 抬抬下巴, 上脚咣当傲慢的一踹。梁凉每天都不知道他去哪儿玩了见了谁,当魏奎要带她出去玩,立刻不管不顾地攥住她手腕往外扯。只有在很极端的情况下, 比如考试没考好,或者他妈妈又扯着他耳朵说了什么,魏奎才会袒露点一丁点的脆弱。
那时候,魏奎会安静地听她说话, 他那么英俊,她简直心酥到飞起。可等雨过天晴,梁凉再去找魏奎,他又恢复到怼天怼地的状态去忙着其他所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梁凉总是觉得,她对魏奎有一种奇特的义务:那就是,魏奎提了要求,她负责满足和等待。
除了抖M放弃治疗外,梁凉认为这种感情的来源是她喜欢他。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无法拒绝他,更无法离开他。
但是,当魏奎今晚那无法形容的炙热吻落下来,像海水样满满地堵住她口鼻,梁凉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她是真的喜欢魏奎,可梁凉发现,她居然也有点惧怕着魏奎。
为什么呢?
乱了。
全乱了。
梁凉默默地拢着散乱的长发,这时,她又瞥到洗手台上那一根湿漉漉、破旧的红皮筋原封不动的摆在上面。
好几次看到这玩意。
梁凉随手抓起来,用清水洗涤两遍,再用这湿皮筋把自己的头发松松拢起来。
但就在重新绑好头发的瞬间,嘴角仿佛被什么蛰了下,莫名传来疼痛。她连忙抬头对着镜子,发现原本痊愈的伤口居然缓慢地又开始渗血。
呃,刚刚洗脸,多用了点力了吧。
那道浅伤口处的血珠越涌越多,镜子里的女孩眼梢微弯,神情中似乎透着一股诡谲的喜悦,像是被浇灌雨露的海棠。只不过梁凉没看见,她已经低头打开水龙头冲洗,祈祷自己不要毁容。
好不容易又止住血,再抬头,镜子里的自己又恢复那张郁闷臭臭的小脸。
梁凉暗地吸一口气,镇定下来。
唉,今晚做什么都不顺。
吴燕夏家里的冰箱很单调,并没有什么时鲜食物,但有一盒烟和不少酒,以及码放整整齐齐的柠檬茶软饮料。梁凉犹豫了会,终究不好意思去拿饮料,关上冰箱转头走去蛇室。
吴燕夏还是有点讲究的,他喂狗喂蛇都买的是瓶装纯净水,当然,都是最便宜的瓶装纯净水。
当梁凉从纸箱子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清水润湿喉咙,她却再次觉得一阵阵悲从中来。
……今晚初吻没了。
她还在偷狗的水喝!
一股像静电通过空气般的细微声音从身后传来。
梁凉慢半拍地握着矿泉水瓶回头,她伢然看到,神灯正从笼子里伸出一只狗爪,焦躁地拨弄着上面的锁。与此同时,它全身毛都炸开,那双浑圆的黄色蛇眼正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瞳孔中有什么异色闪动,尾巴扫来扫去,胸脯沉重的喘息着,带着犬类急欲进攻敌人的暗暗表现。
它是不是把她认为是小偷了?
梁凉不禁害怕地退后几步,想跟它解释:“我,我是梁凉……”
之前老是来给他俩铲屎的那个……
神灯过耳不闻,它被吴燕夏剃毛剃得极干净,整个狗头新长出的鬃毛是紫黑色的。此时神灯喉咙疯狂抽搐,一双黄铜扣子似得眼睛死死地凝视着她,仿佛是见到了久别的仇人,整张动物的毛脸都露出阴森可怕的表情。
突然间,它开始朝着她的方向狺狺狂叫。
深夜时分,偌大房间,莫名的犬叫简直有惊魂的力量。旁边笼子里的坦克原本平静不动,此刻仿佛听到这股动静,同样开始焦躁地甩着蛇身游走。
梁凉薄薄的塑料杯一捏,手里的水撒了半个裙子,脸像石灰一样发白。
如今的神经本来就娇弱到不得了,如今魂飞魄散靠在墙面。
她,她她今晚还是赶紧走吧……
梁凉像木偶似得贴着墙面僵硬移动,在狗的狂吠中当背景乐,几乎浑身战栗。但她马上就要挪到门口,身后神灯的喉咙又像被什么死死掐住似得,突然间,又完全不叫了。
周遭一片静籁。
同一时间,梁凉感觉后颈处一暖,之前松懈梳好的秀发已经重新散落。
那松松绑住的老式皮筋,掉落在半步之外的地板上。
捡不捡,呃,还是不捡了赶紧跑。
也就在这时,神灯已经伸爪把笼子打开,狂蹿出笼!
梁凉根本来不及移动,极绝望地闭上眼。下一秒,小腿处并没有想象中尖牙刺破皮肉的痛感,神灯猛虎下山般地叼住了那根红皮筋,接着掉头跑出蛇室。
过了好一会,梁凉只能虚弱地站在原地,后续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然后,她几乎是心惊肉跳地也跟出去。
灯火明亮的客厅里,神灯跳上沙发,狗嘴里似乎费力又痛苦地嚼着什么东西。但看到梁凉走出来,它依旧用那种轻蔑威慑的橙黄眼睛凝视着她,却没有再发出那股厉害威慑的叫声。
“……这,这,怎么回事?”梁凉觉得自己又糊涂了。
她只敢远远站在这里,但神灯却趴在沙发上,梁凉呆呆地想,它是把那根皮筋吃了吗?狗吃这个不消化吧。
但神灯镇定地像埃及女皇,就是有种万事掌控的气场。而人狗(蛇?)对峙的寂静里,梁凉刚刚心里的恐惧倒慢慢消散了,她不由悲伤地想到,今晚居然又被一条蛇化身的狗欺负了。
“……是因为我喝了你一瓶水吗?”梁凉干巴巴地问。
神灯当然不可能回答她。
如果梁凉懂风水,她会发现,那华丽沙发的方位正好压着一个巨大八卦的分界线,而此刻的神灯全身正微微发颤,后腿就像受了伤,根本无法站立。
但问题就是,梁凉什么都不懂。
她的脑袋整晚都是乱乱的,只能徘徊地问:“……那个,我今晚不能睡你家沙发了对吗?”
神灯终于不看她,它平静又痛苦地把头放在沙发上。
梁凉到吴燕夏家,是想借他家沙发睡一晚。
吴燕夏总是口口声声说这不算凶宅,每当听他这么说,梁凉都小声地“嘁”一句。撕去“占星师的”标记,吴燕夏是个天性乐观,心很大的男子,但奇怪的是他嬉骂随意,有时候做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身上又确实没有任何男孩子气,甚至意外的克制。
吴燕夏的内外形象非常男人,还有点敢搞不伦的邪魅劲头。可每次他搂着她,她都觉得……他好像一个妈妈的感觉,令人感到温暖。梁凉害怕着他家“凶宅”,当五味陈杂在心里,除了家就只想来到这里。
她犹豫半天还是不想走,抽抽搭搭地留在吴燕夏的卧室里。
不敢躺上床睡,就委屈躺在床边的铺脚地毯上。他上次在这里看了一夜的电脑。
想到没卸妆,梁凉爬起来又到他自带的浴室。上次用过的小样果然还在原地,她摸了摸那些瓶瓶罐罐,掐住掌心。
今晚先不想。
梁凉安慰自己,明天,等明天再去想那些乱七八遭的。
卧室里的灯没敢关,魏奎的脸、魏奎的话、魏奎的唇,和吴燕夏的整个人,他们快速地在脑海里闪过。她是觉得,自己可能要睁着双眼纠结到天明。
一分钟过后。
低估了自己耐受力的梁凉又已经香甜地睡着了。
只有桑先生才是本星球真正没睡好的失眠人物,他昨晚也就扎了一夜魏奎和梁凉的纸人而已。这倒不是说桑先生对吴燕夏那一记过肩摔不记仇,他不想扎吴燕夏的纸人,但,夏大仙太邪性了还是不招惹吧。
第二天清晨,他很早就赶去吉兆。
老板不是说,自己为了感情影响日料店的生意吗?桑先生阴沉着脸,他还非要表现一次爱岗敬业勤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