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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朗是在外公病房配套的休息室里睡觉的。
这会儿听到病房里有说话的声音响起,顾朗掀开被子要下床,严钊立即制止:“你别动,我去看看,你还挂着水。”
顾朗这才看到自己还在打着点滴。
他看着吊瓶,吊瓶轻轻地晃动着,每滴下一滴水,他便觉得那水滴在他的心上,带着他心底深处最渴求的暖意。
严钊出去一会儿再进来,笑着说:“裴院长的老师过来了,看了看,说是爷爷因为长久吃素,身板虽然看上去很清瘦,但其实底子很好,吃素的人脏器大多都很好,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经络不通,这应该是爷爷昏睡不醒的原因。现在尝试推通经络看看情况。醒过来的机会是比较大的。”
顾朗眸光亮起异彩:“真的?是不是今天就可以推通经络?”
严钊无奈地深吸一口气:“我问了一下,没有那么快,中医见效都比较慢,推一次以后,过两天再推,要慢慢推通,裴院长也说了,中医见效慢。”
“嗯。”顾朗眸子里的异彩渐渐褪下去,又再亮起希望的光芒,有希望总是好的,只要外公能醒,时间多久都没有关系。
想着外公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他躺回床上,慢慢地推敲自己的计划。
*
裴家。
舒珂煲好了汤,装在保温瓶里,对裴启鸿说:“去看看阿朗吧,收敛一下脾气,好好与他说,他会理解的。”
裴启鸿沉声:“今天不去了。”
“去看看吧。他妈妈没了,外公现在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他现在只有一个人,是最孤独最无助也最需要有人在身边的时候。”舒珂相劝。
裴启鸿剜舒珂一眼,生气:“你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舒珂一时愣住,眸子里迅速闪过一抹伤,她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多管闲事。”
她低下头,掩住伤,默默地去了厨房。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可怜得从来没有被爱过,还鸠占鹊巢破坏了一桩良缘,她不是好女人。
这所有的一切,她都知道。
如果生命重来,她不会选择嫁给他,纵使爱得再深,她也不会去破坏一对恋人的感情。
当年真的太年轻,很多事情考虑得不周到,以为他们分开了,以为江叔和唐婶不同意,他们就真的不再有可能了,所以,婆婆让她嫁,她便嫁了。
现在再来后悔,已经没有意义,生命不会重来,那个被她伤害的女人,已经长埋于地下,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来表达自己的愧疚,只希望一切都好好的,希望江月的父亲好好的,更希望她的孩子好好的。
“向我妈道歉!”裴亚爵的声音陡然响起。
裴启鸿惊讶地拧了拧眉:“你怎么回来了?”
“道歉!”裴亚爵冷沉着脸。
☆、第358章 她是裴家的女主人
裴氏今天已经经历第十个跌停板了,裴亚爵回来书房里取文件。
现在势态正在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需要动用到RX集团那边的资源了,他有些重要的文件放在保险柜里。
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父亲又一次喝斥母亲。母亲有什么错?三十年来,一直苦心经营这个家,默默忍受着一切。
“道歉!”裴亚爵越想越气愤,看紧父亲,沉声道。
“道什么歉?你现在和我纠结这个做什么?裴氏控股已经十个跌停了,你是真的打算让裴氏在你手里破产?”裴启鸿看到裴亚爵便想到裴氏控股每天都在跌停的事。
想到最近没有一件顺心的事,他眉头深深地拧起来。
“你来告诉我,我母亲是什么身份?三十年来,我母亲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要被你如此对待?”裴亚爵看紧父亲,眸子里是生气的火光。
“她什么身份她不清楚你也不清楚?”裴启鸿火大,“我看你是不光不知道你妈是什么身份,你连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也不清楚。现在裴氏控股跌成这个样子,你不赶紧想办法解决问题,还有时间来家里关心这些小事,我看你是疯了。”
“你才疯了!”裴亚爵与父亲对吼,“知道裴氏控股为什么跌到今天这个地步吗?都是拜你所赐!”
“你胡说八道什么?”裴启鸿看紧儿子。
“网上的新闻你没看?”裴亚爵质问裴启鸿。
裴启鸿沉声:“我当然看了。偷税漏税,这件事情我相信你不会做,与霍正吃饭的事情我知情。你与夏若惜也要离婚了,曝出来的那些图片,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止住裴氏控股往下跌的趋势。你与夏若惜赶紧离婚吧,每次你一沾上她,就没有好事。四年前,因为她裴氏几个跌停,现在又因为她弄到这个地步。”
裴亚爵听着父亲的话,忍无可忍,砰地一拳头砸在一旁的玻璃上,玻璃砰一声碎成了渣,裴亚爵的手指也开始流血。
裴启鸿吓了一跳,看到裴亚爵手上流血了,他气得胸膛起伏,厉声:“你发什么疯?”
裴亚爵冲着裴启鸿咆哮:“是因为若惜吗?与若惜有关系吗?把屎盆子扣到若惜头上的时候,你良心不会痛?到底谁才是始作俑者?要不是你,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妈妈不会受委屈,江阿姨不会死,顾朗不会失去母亲,江爷爷不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顾朗更不会策划着要让裴氏破产,不会策划这一切来告慰他妈妈的在天之灵。”
“你说什么?”裴启鸿震惊地瞪大眼,看紧裴亚爵。
“我说的你没有听清?所有的一切,跟若惜没有半毛钱关系,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裴亚爵情绪依然激动。
舒珂已经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看到儿子弄伤了手,手在滴血,她吓得脸色都变了,匆匆地跑过来捧起裴亚爵的手,声音急切:“阿爵,快,去包扎!”
裴亚爵将手拿开,看紧裴启鸿:“向我妈妈道歉!或者告诉我,我妈妈哪里做错了?说啊!她哪里做错了,要被你这样对待?”
裴启鸿看紧裴亚爵:“我说你妈妈做错了?这么多年以来,我有一次说过她做错了?”
“是,你是没说过,可是你的眼里,你的脸上,你的脾气,无一不在说妈妈大错特错!”裴亚爵冲着父亲咆哮,“要声讨是吗?那就大家都来声讨!顾朗为他的母亲声讨,难道我的母亲就该来承担后果?到底谁才是始作俑者?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母亲发脾气?我的母亲被你冷漠对待了三十年,难道我就不该声讨?赵明的坠楼是因为你,他儿子的死是因为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裴启鸿气得扬起手来要打裴亚爵。
舒珂急得大喊:“启鸿,不要!”
裴启鸿扬在空中的手早已经僵住,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对儿子动手,他清楚,他明白,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酿成了今天的悲剧,他刚刚才知道,对付裴氏的是他的另一个儿子,是他与小月的儿子。
他不知该喜该悲?他和小月竟然有了儿子,他想到自己与小月竟然有个儿子,便感动得不知如何自处。可是,代价呢?
代价是小月没了,江家没了,一切都没了,他和小月的儿子恨他。
现在,整个裴家闹得鸡犬不宁。
“打啊!打!”裴亚爵猩红的眸子看紧父亲。
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是今天父亲对母亲的态度让他暴发。
裴启鸿将手放了下来。
裴亚爵执拗地要求:“道歉!向我妈道歉!”
“不用的,不用,阿爵,不用。”舒珂说。
裴亚爵看到妈妈这副样子,心头又是一疼。
裴启鸿斥声:“够了!”
舒珂与裴亚爵皆看向裴启鸿。
裴启鸿沉声:“是要我怎么说你们才会明白才会懂?舒珂是什么身份你们不清楚?她是裴启鸿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是裴家的女主人。在这个家里,她不是一个佣人,她不应该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上,她更不应该活得小心翼翼。她的脊背应该是挺得笔直的,她的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
对小月有愧的人是我,不是她!对阿朗有愧的也是我,不是她,她有什么必要每天熬汤,有什么必要把自己看得那么轻?有什么必要自责?她有什么理由让自己每天都活在痛苦里?”
裴亚爵震惊地看着父亲。
舒珂已经捂着嘴哭了起来。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在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她一直以为他恨她怪她,怪她抢了属于江月的一切。
“我要是今天不喝斥,你是不是明天就要自己拎着保温瓶去向人道歉?你做错了什么?要送上门去被人羞辱?每次看到你忙忙碌碌,我心里不会内疚不会感动?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铁石心肠?
我是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妻子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让自己卑微到泥里,我也会心疼,也会急,也会忍不住喝斥。
我是恨!我是气愤!我恨的气愤的是我自己!
没有人的人生比我的更失败,一生,负了两个女人,负了所有的孩子!”
裴启鸿说完最后一句话,脸色冷得像冰块,他大步往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