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保安的袖子,泫然欲泣:“我只是在找东西,我的东西丢了,才会不小心误闯进了那个地方,我什么也没偷,我真的什么也没偷,让我走,好不好?我求你——”
“不行,一会儿警察就会来了。”保安说。
警察?我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手脚冰冷。
我哽咽了:“警察,警察会把我抓走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总之,你先在这里等着吧!”
这时,另一个保安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部手机,他走到我跟前:“接一下电话。”
“是谁?”我像一只惊弓之鸟。
“快接吧——”保安催促道。
我动作缓慢地伸出手,仿佛即将要拿起的不是一部手机,而是一个即将爆炸的手雷。
我把电话放到耳边,声音颤抖:“喂——”
“抬起头——”电话里传来一个醇厚而低沉的男低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我身边的保安就立刻指了指天棚:“看那里。”
我木木地抬头,看见了位于我正前方天花板上的一个监控器,想必监控器的那端,就坐着电话里的那个人吧!他一定是秋实集团的高管。
电话里沉默了一瞬,那个醇厚的声音再次响起:“就是你——贸然闯进了秋实的研发部,还切断了实验室的电源,让我们三年来的研究成果付之一炬?”
研发部?那里是秋实的研发部?
研究成果——付之一炬了?
我曾听蓝江的同事说过,秋实的研发部是秋实集团的核心所在,每一项研发都耗资千万,利润上亿,而今天,我竟然闯入了那里,还切断了电源。
我的脑中炸开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声音立刻带上了哭腔:“是,是我,但我不是有意的,因为我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可能,碰到了电源,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请相信我。”
“你是怎么进去的?”那声音像暗夜里的海浪拍打崖边的礁石一样深沉有力。
我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我是……来秋实办事的,一个可恶的家伙害我弄丢了我的箱子,所以,我一直在楼里面找,才会不小心闯进了那里,我不知道那是秋实的研发部,我真的不知道,非常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嘤嘤啜泣。
是的,我的胆子一直很小,所以,只要需要用胆量的事情,我几乎都做不好,比如开车,游泳,骑自行车。
可是今天,我却干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竟堂而皇之地闯进了秋实的核心重地,还切断了那里的电源。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一举动,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损失?”
我抽泣着,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最少一个亿。”
一个亿?
我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咕咚一声,重重地摔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一个亿,一个亿……
心跳仿佛停止了,可眼泪在顷刻间就决堤了,一个亿,我就是几辈子不吃不喝,也赚不到一个亿啊!
我泪流成河,甚至哭出了声音:“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然后那个声音竟然轻了一些:“好了,别哭了!”
那一声“好了,别哭了。”瞬间就疼痛了我的心脏,让我的眼泪更加汹涌,因为这是从事发以来,我听到的最善意的一句话,虽然,它可能来自于审判我的人。
“说一下你的自然情况。”
我低着头,抽泣着:“我,叫河晓虞,今年二十四岁,榕城人,清华大学中文系毕业,在蓝江公司工作。”
“你到秋实干什么来了?”
“我,我来找营销部李华东经理,推销我们的产品。”
“营销部在十七楼,可是你跑到十六楼的研发部干什么去了?研发部是秋实的核心重地,设有双重门禁,除了研发部的人,任何人不得入内,你是怎么混进去的,还是——你是其他公司派来的奸细。”
我猛地抬头,惊惶失措:“我不是奸细,我不是奸细,是一个坏蛋把我从电梯里拉了出来,让我弄丢了我的箱子,我真的就是在找我的箱子,我是学中文的,对那些研究项目,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要是派我当奸细,就是……看见了珍珠,也会当成鱼目的,请相信我,我不是奸细,我真的是蓝江公司的人,不信,你可以给蓝江的蓝总打电话。”
“这件事情,我们一定要查得水落石出,因为,这事关我们集团的核心机密,所以我们要记录你的相关信息,你必须配合。”
“嗯——我会的。”我流着泪,狠狠地咬着下嘴唇。
“电话号码、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
我抹了一把眼睛:“……我的电话是13……”
保安室的房门再次被推开,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我的手臂剧烈一抖,电话从手中滑落,其中一个警察向我出示了警官证,然后问道:“就是你闯进了秋实的研发部?”
“……嗯。”
“是你切断了研发部的电源?”
“……嗯。”
“走吧!”
“去哪儿?”
“公安局。”
正文 第6章 久别重逢
很多年以后,只要我回想起那一天,我都觉得那是让我终生难忘的一天,难忘到刻骨铭心。
审讯室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一间小黑屋,一盏小台灯。
我局促不安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一个个身影在我跟前来回走过,却并没有要审问我的意思。
我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一个三十多岁穿着警服的男人朝我走了过来,他坐在我对面,拿出纸笔,大约是要给我做笔录了。
“叫什么?”
“河晓虞。”
“怎么写?”
“河水的河,拂晓的晓,虞美人的虞。”
“年龄?”
“二十四。”
“职业?”
“蓝江公司职员。”
“到秋实集团做什么?”
“找营销部的李经理推销产品。”
“什么产品?”
“一项化工产品,是我们公司前年研发出来的新能源材料。”
“为什么会闯进研发部?”
“因为我的箱子不见了,所以我就到处找,才会误闯了那里。”
警察很尽职地记录着。
“什么样的箱子?”
“大约这么大。”我比划着。
“里面装着什么?”
“材料的样品,和相关的说明。”
“你是怎么进到研发部的?”
……
突然,门口响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吓得我一哆嗦,因为我的神经高度紧张着,就像一只胆小到神经质的鸟儿,任何的声音,都会让我扑棱起翅膀。
我立刻过转头,是一个四十多岁身材魁梧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他头发凌乱,只穿着一件卡其色的薄夹克外套,他提着沙包儿大小的拳头,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旁边两个瘦弱的男人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宋工,宋工,你冷静点儿,这里是警察局。”
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哆嗦着,颜色黑紫,我真担心他会心脏病突然发作,然后倒地不起,他像一头想要挣脱束缚的困兽,身体拼命地往前倾着,如果不是那两个人死命地按着他的胳膊,我真的担心他会扑过来,然后扭断我的脖子,把我撕得粉碎。
这时,他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吼,声音震动整个警局的一楼:“我怎么冷静,我怎么冷静,你这个……你这个……你这个该死的女人,那是我们三年的心血,三年呐!一千多个日夜,我们呕心沥血,第一次进行数据组合,马上就要成功了,就被你毁了,是你,是你毁了它,你给我赔,你给我赔——”
男人疯狂了,他眼睛赤红,像杀人魔王一般地往里闯,而他身边的那两个男人马上就要按不住他了。
我缩在墙角,哭着说:“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不是有意的,杀人犯都说自己不是有意的,我要告你——我要告你——我们上亿的资金,三年的时间,说没就没了,说没就没了。”
他哇地哭了!
哭得比我伤心,比我惊天动地。
做笔录的警察站了起来:“宋兆林,你别太激动了,这件事警方会处——”
警察的话还没有说完,宋兆林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他的两个伙伴又是喊又是叫又是捶又是打,最后是警察拨打了120。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宋兆林被抬上了担架,又被抬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在萧索的冷风中呼啸而去,蓝妮从门口挤了进来,她匆匆地走到我身边:“晓虞,怎么了?”
我泪流满面,语不能声:“对不起蓝妮,我……我给你闯祸了。”
“别哭,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