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宾利小姐今天夜里也一直没有闲着,她在给玛丽送去那张字条之后,便去找来了所有霍华德庄园爱玩爱闹的年轻人,她怂恿她们一起玩午夜捉迷藏的游戏,马上就取得了吉蒂等七八个年轻人的响应。她知道这些姑娘们全都很是爱慕里斯本牧师的风姿,于是就告诉她们里斯本牧师也参加了这个游戏,只要在午夜时分去河边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就可以得到一个特别的奖励。为了神秘起见,她没有说出奖励的内容,这已经足够吊起吉蒂等人的胃口了。
事实上,宾利小姐并没有骗她们,里斯本牧师也的确会在午夜时分出现在河边,因为这正是他与宾利小姐一起制定的计划。宾利小姐只骗了玛丽一个人,因为她给玛丽送去的纸条并非出自列斯特伯爵之手,而是里斯本先生伪造的,他们的计划是,当玛丽应约而来的时候,宾利小姐带着一拨人出现,恰到好处地捉住正在幽会的两个人,那么为了维护名誉,玛丽就不得不嫁给里斯本先生了。
这真是一个各取所需的完美计划,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列斯特伯爵提前到达八角亭等候玛丽的时候,他从灌木丛的缝隙里看到了蹑手蹑脚地走过花园的里斯本先生,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一路跟踪他来到河边,当看到玛丽从远处走来时,列斯特伯爵明白了里斯本先生的用意,所以他毫不留情地将里斯本打晕在草丛里。可怜得里斯本先生,他虽然头脑不比列斯特伯爵逊色,本质上依旧是个文弱书生,动起拳脚来完全不是对手——玛丽听到草丛中有动静,其实就是列斯特伯爵在干脆利落地放倒里斯本先生。
玛丽永远不会知道列斯特伯爵是否预料到了宾利小姐的阴谋,因为他后来终其一生都打死也不承认他事先知道宾利小姐会带着一众姑娘们出现在河边,并且是在他俩热情洋溢的时候。最起码在当时,他表现得像玛丽一样吃惊。宾利小姐是带着那群傻姑娘悄然无声地放轻脚步摸到河边来的,当她在朦胧夜色中看到草地上缠绵的两个人的时候,她的心里面暗笑,为了取得理想的戏剧效果,她故意等走得足够近了,才大叫一声,从树丛后面跳出来,她身后的那些不知内情的姑娘们也大笑着跳了出来,她们以为找到了里斯本先生。
然后列斯特伯爵才懒洋洋地从草地上起来,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宾利小姐,用贵族特有的慢吞吞的语调说道:“这么多人一起来见证这一幸福时刻,真是太令人感动了。”他一把拉起玛丽,挽着她向众人宣布道:“也许你们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玛丽小姐和我即将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一对。”那几个傻姑娘惊奇之后又热情地拍起手来,列斯特伯爵用夸张的动作鞠躬致意。
他含着冰冷的笑意看向宾利小姐,让满头是汗的宾利小姐猛得打了个冷战,她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也许得罪了一位很会记仇的人。
事已至此,玛丽除了配合伯爵的表演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事实上,不论午夜时分她与谁在河边幽会,最好的结果都是马上嫁给那个人。这一点是她听说第二天早上在河边灌木丛里找到昏迷的里斯本先生时想到的。
里斯本先生解释说他三更半夜到河边去的原因是为了寻找神示,不料被树根绊倒,恰好脑袋磕到了石块上,大家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里斯本先生足足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能下床,而他一旦下床,就不顾伤势未愈,立刻启程离开了霍华德庄园,甚至不肯参加那桩即将到来的盛大的婚礼,应该说,那对新婚夫妇对此都没有感到遗憾。
现在玛丽成为了列斯特伯爵的未婚妻的消息传开了,她立刻感到了不小的压力,尤其是当她回到浪搏恩待嫁的时候,就更是被四面八方前来祝贺的邻居们聒噪得头疼。班纳特太太是多么的兴奋,多么的喜出望外呀,她成了远近闻名的最会教养女儿的太太,每一个做母亲的人都登门拜访来向她虚心请教,如何让自己的女儿也交上这样的好运气,应该说这方面班纳特太太有太多的心得可供传授,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差点儿又犯了神经衰弱。
倒是班纳特先生颇具处惊不变的修养,他在列斯特伯爵到他的书房里请求他把女儿嫁给自己时,非常镇定,他老人家只问了一个问题:“伯爵先生,有一句话,我只问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问,为什么是玛丽?”
列斯特伯爵笑着回答:“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
☆、第65章 婚礼进行曲
在得到了班纳特先生的首肯之后,列斯特伯爵现在开始跟玛丽讨论举行婚礼的细节。按照玛丽的想法,她完全可以与达西小姐同时举行婚礼,就在彭伯里的小教堂里,欢欣愉快而和乐。但是列斯特伯爵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他认为这是他与玛丽两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当然要极尽郑重,最好是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举行婚礼,因为只有那里的大礼堂才可能盛得下所有的亲朋好友,而主持婚礼的人当然也一定不能是玛丽的那位表兄柯林斯先生,而必须是坎特伯雷大主教,伯爵甚至异想天开地建议由里斯本牧师担任婚礼的司仪,因为他本来就是大主教的私人助手。
列斯特伯爵准备了那么雄辩的理由,只等着玛丽提出反对意见时来说服她,谁料玛丽只考虑了十秒钟就表示同意了,然后便继续低头去做她手中的针线活儿,这反而让列斯特伯爵忐忑不安起来,因为那天在河边的时候他刚刚承诺说订婚的事只要玛丽没有下定决心,他就不会再提起,马上就发生了宾利小姐的插曲,于是婚事便顺理成章的定了下来。当时真是水到渠成,事后伯爵难免心虚,他担心玛丽的性情虽然口中不说,却是闷在心里不悦,以为这又是他的事先便算计好的。所以他便时常察言观色地试探,玛丽却全然不再去追究过往,一门心思要做起新娘来,并且凡事都不自作主张,只听从他的安排。
不久之后,伯爵就启程去伦敦,他要在伦敦安排他的婚礼的全部细节,还要派人去巴黎采购最时尚的婚纱和礼服,更要将列斯特城堡翻修一新,准备迎接女主人……虽然玛丽曾经表示过无须如此靡费,但是看到他那样的兴致勃勃,也就乐享其成。
实际上玛丽如今开始发现成为伯爵夫人的好处了。最实惠的一点就是当浪搏恩的邻居们来访的时候,她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正襟危坐地全程陪同,还要不时地端茶倒水、寒暄附和,因为所有这些太太们与她母亲班纳特太太谈的话题都引不起她的丝毫兴趣,要么都是鸡毛蒜皮,要么就是陈腐的旧见。
班纳特太太也再不敢随意支使玛丽来这儿去那儿了,只要客人进门之后,玛丽能够赏脸下楼来盘桓五分钟,不论是对班纳特太太还是对来宾们而言,都是莫大的荣幸,倘若她能够与来宾寒暄几句家常话,那足以让卢卡斯太太和朗格太太这些人受宠若惊,引以为傲,所以很快玛丽在周边地区就有了不以富贵骄人的好名声,大家都赞誉她没有架子,可亲可敬。
吉蒂最为快活,她跟着玛丽一起回到浪搏恩,因为她要与达西小姐一起做玛丽的伴娘,而伯爵走后不久,就从伦敦源源不断地送来了珠宝、首饰、布料、衣服,还有各式各样可爱的配饰,如手包、发带、帽子、手套、鞋子等等,哪一样都精美绝伦,让吉蒂爱不释手。虽然其中的绝大部分是给玛丽的,不过伴娘的礼服和首饰也送来了好几套,吉蒂天天在房子里蹦蹦跳跳,把各种各样的衣服和帽子摆得房间里到处都是,还拉着家里的每一个人欣赏她试穿的效果。每当有伯爵的信使骑马进庄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跑到门口去迎接,看看又送来了什么好东西。班纳特太太当然和女儿是一样的好兴致,可怜班纳特先生好不容易清净了两年,居然又被聒噪得连书都看不下去了,他终于忍不住从书房伸出头来警告吉蒂说:再这么吵闹,就在大家都去伦敦的时候,把她一个人关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吉蒂才消停了一些。
玛丽倒是不太在意吉蒂的高兴劲儿,虽然是她自己的婚礼,她的表现却很淡然,她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绣一条手绢,那是她打算送给伯爵的新婚礼物,说句实在话,比起伯爵送给她的那些昂贵华丽的珠宝服饰,她自己都觉得这礼物有些寒伧,但是她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即使跟父母要些钱来,玛丽也难以想出买什么合适的物品与伯爵相匹配,最后她决定还是礼轻情意重,自己给他绣一条手帕吧,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些。
列斯特家族的族徽很复杂,是一面盾牌上的三柄交叉的剑,周围有一圈月桂树叶子,盾牌的下方是一只趴着的猎豹。在列斯特伯爵的私人用品、马车和仆人的制服上,这个徽章随处可见,可是玛丽对绣工本不精通,她起稿的时候,就把徽章简略成了那只猎豹,因为列斯特伯爵的手杖杖柄上也有这么一只猎豹,玛丽认为这样绣起来会容易些。
然而她真正开始绣的时候,发现动物是最难绣的,尤其是猎豹的体态和眼睛的神采就更难用一针一线来表现出来,最后她拆拆绣绣,现在在她手中的半成品却成了一串葡萄,碧绿的叶子,紫莹莹的葡萄粒,还有两条打着旋的葡萄藤蔓,让玛丽想起往昔在葡萄园里的一段旧事。玛丽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最近一直绣得起劲,虽然班纳特太太常抱怨她绣一串葡萄送给伯爵太不符合伯爵的身份了,但是玛丽一意孤行,并且坚决地谢绝了母亲想要帮忙绣两针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