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安娜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可是这一次光是说服我哥哥就让我和阿尔杰受了很多痛苦,倘若不是我亲爱的嫂子伊丽莎白一直支持我们,鼓励我们,我真的想放弃了——我没有安妮那样的勇气,跟心爱的人私奔,我也不想让我亲爱的哥哥伤心失望,可是我更不想让阿尔杰因为我的这些亲戚的缘故而受到责难……哦,一想起最近发生的一切,我就感觉哪怕成为小奥斯汀太太之后会带给我无比的幸福,也抵不上这些日子所受的罪。”
她虽然口里这么抱怨着,可是后来小奥斯汀先生走过来参加她们的谈话时,玛丽只看她容光焕发的脸庞,便知道哪怕是把她方才所说的那些折磨重新再来一遍,乔治安娜也会毫不犹豫地跟小奥斯汀先生站在一起,甚至甘之如饴。
小奥斯汀先生是来告诉乔治安娜,她的凯瑟琳姨妈正在到处找她,因为夫人带来了自己结婚时的一个小小的钻石冠冕,想要送给乔治安娜婚礼上佩戴,她老人家本想着安妮结婚的时候可以戴上这个祖传的珍宝,可惜安妮的婚礼过于仓促简陋了,现在她老人家想看看乔治安娜戴上合不合适。
乔治安娜自然不会拂了老夫人的好意,年轻的夫妇便并肩挽着胳膊甜蜜地穿过草坪向大宅走去了。玛丽留在原地,心情轻松愉快地一边荡着秋千,一边思考最近的这几桩婚事,全都是女方不介意对方的财富地位而得到了幸福,然而倘若双方的身份地位恰好相反呢?她自得其乐地臆测着种种可能性,觉得只要自己不是其中的当事人,便可以非常理智地看待和分析了,这样一想,她越发觉得自己简直天生就是老处女的命。
雪菲扭着它肥肥的小屁股从草坪那边跑了过来,一只红色长尾巴的小松鼠,从玛丽的脚边刺溜一下子就窜到古老的橡树上面去了,雪菲警觉地盯着松鼠消失的方向看了半天,玛丽觉得雪菲越来越可爱了。
但是雪菲并没有放松警惕性,它皱着鼻子不断地嗅着秋千架后面的灌木丛,那里到处到处疯长着的大片蓝色木槿花,雪菲的鼻子离着花丛太近了,被花粉刺激得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玛丽笑道:“好了,雪菲,你已经非常尽职尽责地完成了警卫的职责,快去找那些狗狗们玩儿去吧。”可惜玛丽的好意,雪菲并不领情,喷嚏打完了之后,雪菲便气势汹汹地朝着木槿花从吠叫起来,然后便一头冲了进去,接着就在花丛里发出了哀哀的叫声。
玛丽以为雪菲被花丛中的刺给扎伤了,她从秋千上跳起来,打算去解救自己的宠物。谁知一个低沉的笑声从花丛里传出来,接着就走出来了列斯特伯爵,他穿着斜纹软呢的长礼服,浅灰色马甲,深灰色领带,丝绸制高礼帽,左手握着一柄手杖,杖头是黑曜石镶嵌的光芒闪闪的银质猎豹,倘若不是他的右手拎着正在挣扎哀叫的雪菲的话,可真是一位体面光鲜的绅士。
玛丽大吃一惊:“列斯特伯爵,您怎么会出现在彭伯里?您是什么时候躲到花丛中去的?您在偷听我和乔治安娜的谈话?这真不是绅士的作风!”
列斯特伯爵笑得纯良无害:“玛丽小姐,在您敏锐的慧眼之下,我真是无可遁形,只是您并非今天才知道我不是一个绅士吧?”他将雪菲丢到地上,然后好整以暇地掏出手帕来擦手。雪菲受了万般委屈似的跑到玛丽的脚边呜呜地低泣着,玛丽心疼地抱起雪菲,怒气冲冲地盯着列斯特伯爵。
列斯特伯爵擦干净了手,便用手杖戳了戳秋千架,说道:“不过我还是应该解释一下,玛丽,我并非不请自来,相反是在达西先生的盛情邀请之下才来到彭伯里的;我也没有躲在花丛里,而是老远看到您坐在秋千上,担心您会觉得比较无聊,才抄近路过来跟您打声招呼的;我并没有荣幸地听到您与达西小姐的私房话,怎么刚才您正在与达西小姐密谈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辛秘吗?”
玛丽这才想到昨晚吉蒂口中的“贵客”,原来就是列斯特伯爵。其实也不难理解,因为上次韦翰和莉迪亚的事情,达西先生欠了列斯特伯爵一份情,将他待为上宾也就不足为奇了。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太令人气恼了,玛丽愤愤说道:“当然没有什么辛秘,只是哪怕是无伤大雅的对话也是不欢迎旁听者的。还有,列斯特伯爵,今后请称呼我班纳特小姐,而不是直呼我的名字,免得旁人误会我们很熟似的。”
列斯特伯爵笑眯眯地微微鞠了一躬,说道:“的确不应该引起旁人的误会,所以,玛丽,请你也叫我的名字戴维好了,否则您的亲戚们会感到奇怪的,咱俩本来就应该是熟不拘礼的朋友才对嘛。”
玛丽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个人居然又换了一副油滑无赖的面目出现在她面前,而且,她不得不承认,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样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不择手段
现在玛丽才真正感到伤脑筋了,她以前就通过很多细枝末节发现列斯特伯爵很少常人所具有的价值观念,而有为达目的不计手段的倾向,但是她万万也没有想到一个人耍起手段来可以如此没有底线。
当天的游园会上,列斯特伯爵正向他向玛丽声明的那样,在众人面前也亲昵地直呼玛丽的名字,引得所有人都浮想联翩,宾利小姐简直嫉妒地两眼冒火,玛丽郁闷极了,她既不能公开跟列斯特伯爵翻脸指斥他的失礼,又不甘心真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称呼他的名字戴维,她光是这样想想就觉得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当然她更不能在列斯特伯爵用最自然的态度叫她“玛丽”的时候,却一本正经地称呼他“伯爵先生”,那样也容易让人诟病,总之她一整天都狼狈不堪地尽可能躲开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舞会开始的时候,她简直都怀疑自己从前是否真的曾经为这样一个男人动过心了。
然而列斯特伯爵并不因为她的纠结而放过她,午餐采用的是自助餐的形式,列斯特伯爵便坐在玛丽和安妮的旁边,用最殷勤的态度为两位女士服务,如果说这还可以让玛丽勉强接受的话,当舞会的音乐奏响的时候,列斯特伯爵毫不客气地挡开了一个过来请玛丽跳头场舞的小伙子,说:“对不起,肯廷先生,班纳特小姐已经答应跟我跳头两场舞了。”
肯廷先生一走开,玛丽便压低声音怒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跳舞了?”列斯特伯爵认真地答道:“现在答应也不迟,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今天一天都听您的吩咐。”玛丽本打算拂袖而去,回楼上自己房间去,让列斯特伯爵自讨没趣,可是伊丽莎白走过来,又一次诚恳地感谢列斯特伯爵曾经给予的帮助,并用目光恳请玛丽善待客人,于是玛丽不想因为自己的失礼让姐姐为难,只得跟列斯特伯爵跳了头两场舞。
但是她在第二场舞结束时,趁着别人不注意,咬牙切齿地对列斯特伯爵说道:“现在请走开,先生,倘若您还有丁点儿绅士风度的话,就去请别的女士跳舞,我今天一场舞也不再跳了,我发誓,倘若您再过来,我就立刻离开舞会。”
见她真的动了怒,列斯特伯爵倒也很有眼色地没有再火上浇油,而是顺从地鞠了一躬,便走开去真的请别的年轻小姐跳舞去了。玛丽舒了一口气,她回到遮阳棚下面跟安妮坐在一起。安妮满面春风地笑道:“亲爱的,你是今天最得意的女子呢。”
玛丽低声说道:“安妮,不要嘲笑我了,我烦恼死了——谁知道他竟是这样一个人呢!我从前真是看走了眼。”
安妮想了想,微笑道:“伯爵本来也不是个含蓄内敛的人,只不过他给了我们那样的印象而已,现在看来他如火一般热情呢!不过,玛丽,你也已经知道了,他与辛西娅小姐的婚约并不是真的,那么还有什么障碍呢?”
玛丽紧紧抿着嘴唇,愤愤说道:“噢,别永不可能的事情劝我——哪怕全英国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他——男人如此善变而不可捉摸,我更加坚定自己终身不嫁的决心了。”安妮安抚自己的朋友道:“亲爱的,多少女人都曾经下过这样的决心,最后无不是半途而废,然而往往时过境迁,追悔莫及,你还是应该给他给自己一个机会……”
玛丽忍不住压低声音叫道:“我再也不要跟这个人说话了……”可惜她这个决定宣布了还不到半个钟头,她就主动去找列斯特伯爵说起话来,原因是她发现列斯特伯爵竟然跟她的妹妹吉蒂打得火热。他倒是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请吉蒂跳了两场波尔卡舞,然后似乎挺喜欢吉蒂的活泼天真,便陪她参加了一些游园会的游戏项目,在轮盘赌中一次次下注都赢了钱,吉蒂原本在贵人面前有些拘谨,很快便开心起来,对伯爵很是倾心。
玛丽见伯爵竟然把“魔爪”伸向了自己的妹妹,不禁大为担心,她绝不相信伯爵会爱上吉蒂,可是吉蒂那么单纯,倘若对某个对他毫无情意的人一厢情愿起来,结果只有伤心丢脸,而以玛丽对伯爵的了解,她认为伯爵即使了解后果的严重性,也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于是为了吉蒂,她认为自己必须对警告伯爵离自己的妹妹远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