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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宠 完结+番外 (布丁琉璃)


  “对了,我娘呢?”她哑声问道。
  “在厢房歇着呢,今日也是吓坏她了。”纪王摇了摇放在床头的铜铃,这才轻声道,“岳母大人方才来看过你,见我在这,便又悄声走了。”
  八宝听到了铃声,便将一旁温着的药汤呈了上来:“王爷,夫人,药汤熬好了。”
  一闻到清苦的药味,徐南风感觉自己皱起了眉头,仿佛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绞在一起了。她默默地拉上被子盖住脸,仿佛只要将自己藏在被中就能逃过一劫似的,闷声闷气道:“能不能不喝啊?”
  八宝将药碗搁在案几上,回身便看见徐南风将自己从头到尾包成了一只蚕茧,登时哭笑不得:“夫人,您别将自己闷着了!”
  纪王伸手摸了摸,摸不到徐南风的脸,又好气又好笑,将她从被窝中强行刨了出来,叹道:“不喝药怎么能好呢?”
  也不知是不是烧糊涂了的原因,今日的徐南风格外幼稚,死死地拽着被子,瓮声道:“能好的,睡一觉便好了。”
  她的声音没有往日的果敢,变得软乎乎的,纪王心都要化了,只好朝八宝挥挥手,示意她先退下。
  待屋内只剩他们彼此,纪王这才哑然失笑:“你平日那么冷静要强,怎么一生病就跟个孩子似的,连药也不敢喝了。”
  徐南风沙哑绵软道:“儿时喝太多,怕了。”
  纪王认真地沉思许久,仿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徐南风也觉得自己今日格外矫情,又怕纪王会厌烦她,鼓足勇气想:算了,还是一口闷罢,大不了就是一死!
  她伸出手,刚想要去够那碗药,纪王却先一步端走了它。
  “大夫吩咐过了,良药苦口,若是加了蜜饯会损失药效。”纪王用勺子搅弄着药汁,温柔又耐心地哄道:“你若怕苦,我便陪你一起喝,我喝一口,你也要喝一口,如何?”
  徐南风的手僵在半空中,心想: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皇族都流行如此凶残的方法喂药么?
  见她不说话,纪王还以为她依旧在逃避,便道:“你若再不答应,我便要亲自喂你了。”
  徐南风愣愣地问:“如何喂?”
  纪王嘴角一勾,淡色的唇竟然浮现几分艳色,缓缓道:“自然是,嘴对嘴喂。”
  “……”
  徐南风:“………………”
  她不敢想象那画面,劈手夺过那碗药一饮而尽,随即将空碗往案几上一扔,苦得皱眉直吐舌头。
  纪王眯着眼,露出狡黠的笑来,徐南风便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嘴对嘴喂?不存在的。
  徐南风感觉自己的心肝肺都苦到打结了,纪王伸出一只手悬在半空,似乎想要摸她。徐南风皱着眉犹疑片刻,轻轻拉住他的袖子,指引他寻到自己的位置。
  温暖的指腹终于落在了脸颊上,纪王温柔地拨了拨她汗湿的发丝,低声问:“好些了么。”
  徐南风含糊地‘嗯’了声,说:“你不必管我了,快去将头发擦干罢,当心着凉。”
  “你啊,总是顾及别人的感受,什么时候才能顾一顾你自己。”纪王笑了笑,俯下身,鼻尖几乎与她的鼻尖相抵,素白的缎带垂下,与她满床的黑发交织。他压低嗓音道:“我不放心你一人,想再多陪你一会儿,可以么?”
  风歇雨止,晴光初绽,公子温润如玉,气氛恬静得恰到好处,徐南风如何能拒绝?
  纪王侧耳仔细听了听动静,笑道:“你不说话,便是答应了。”
  徐南风细若蚊呐地哼了声,眼眶却蓦地酸涩起来。大概生病的人心会格外柔软脆弱些,纪王稍稍对她好些,她便有些想要落泪。
  倒不是多么感动,只是十余年强撑的伪装瞬间崩塌,委屈和恐惧冲破压抑涌上心头……渐渐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中晕染,一点一点软化她浑身的尖刺。
  纪王倚在床榻边,像是寻常布衣夫妻般与她话家常:“晚上想吃些什么,我吩咐膳房给你做。”
  视线模糊,鼻根酸的很,徐南风一眨眼睛,眼泪就掉下来了。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晚膳想吃什么,也从来没有人愿意哄她喝药。就像是一只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忽然得到了别人的悉心照顾,贪恋中又掺杂着被驯养的惶恐。
  心弦撩动,她吸了吸鼻子,吞下喉头的哽咽,竭力用平常的语调道:“都可以。”
  声线有一丝颤抖,纪王眼盲而耳聪,自然听出来了。他敛了笑意,认真地望向徐南风的方向,小心而担忧地问:“南风,你在哭么?”
  徐南风迅速擦了擦把眼角,笑着说:“没有,药太苦了,喉中哽得慌。”
  纪王也没有拆穿她拙劣的谎言,静默了一会儿,微笑着捻了捻她散落在枕边的发丝,如呢喃耳语般说:“要快些好起来啊。”
  徐南风忽然能明白,为何会有‘士为知己者死’这种说法了。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君以国士之礼待我,我必以国士之礼报之,今后定要好好配合纪王,好好保护他……
  安稳地睡了一觉,夜里徐南风便退烧了。
  第二日是御宴的日子,郡王妃乃二品诰命,自然也是要随夫君赴宴。
  纪王已经穿戴整齐了,听着屋内徐南风阵阵压抑的咳嗽,难掩担忧道:“你病未痊愈,还是在家中歇息罢。”
  “不可。我本是皇家新妇,若是连这般盛大的御宴都缺席,大家该如何看你?定会说我不知礼数,从而迁怒于你。”徐南风清了清暗哑的嗓子,扬起脸让桂圆和莲子给她上妆,用俏丽的脂粉盖住面上的憔悴。
  纪王立在她身侧,片刻方道:“南风,我不愿你勉强自己。”
  “没有勉强,我也挺想随你进宫见见世面,何况你若不在,我一人在府中只会无聊。”说罢,徐南风转过身来,朝纪王展颜一笑,“你看,今日妆容正好,一点也瞧不出病态。”
  而后才想起,纪王看不见。
  正要为自己的失言而道歉,却见纪王云淡风轻地一笑,赞道:“夫人的样子一定很美。”
  今日宫中热闹非比寻常,一路都是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御花园很大,有弯曲的人工小溪装点着假山乱石,潺潺淌过画廊和石桥,汇入一片浓绿缀粉的田田莲池之中。
  御宴便在此举行。
  到处都是莺歌燕舞,袅袅丝竹声中,武官舞剑投壶,文人士子们聚成一团吟诗饮酒,贵妇们聚集在另一边寒暄说笑,而未出阁的洛阳贵女和公主们呆在一块儿,若是看见某位俊俏的少年郎路过,便会齐声发出银铃似的笑声。
  这样的宴会,本就是贵族未婚子女寻妻觅夫的场所,徐南风对这些寒暄没有兴趣,只得寸步不离地跟在纪王身边。
  纪王拉着她在位置上坐好,低声道:“此时时辰尚早,宴会会从正午一直延续到晚上,你可以先自个儿去玩玩。”
  正巧看见远处有一群武将在比赛射箭,其中便有杨慎之,徐南风一喜,低声道:“那我去师父那儿看射箭了。”
  “记得要在避风处,否则病情会加重。”
  “好的。”
  徐南风兴冲冲地朝射场走去,谁知才走出两三丈远,便听见一个清脆戏谑的嗓音稳稳传来:“呀,这不是姐姐么?”
  徐南风笑意一僵,回首一看,徐宛茹一身柳绿的新衣,朝她笑得娇艳万分:“姐姐面色憔悴,莫非纪王爷待你不好?”
  徐南风本不欲搭理她,但又怕处处隐忍会失了纪王府颜面,便道:“‘姐姐’二字,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当日的一尺家书,如今的我尊你贱,忘记了?”
  徐宛茹登时被呛住。
  徐南风笼着袖子,似笑非笑道,“你可以说我的不是,但不可非议纪王半点不好。他每日山珍海味,锦衣玉食,爱我爱的很,岂容你在此大放厥词!”
  她知道徐宛茹就爱看自己的笑话,便故意说这些来气她,谁知刚说完,便听见身后之人笑吟吟道:“不错,本王的确很爱你。”
  “……”徐南风一回头,纪王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徐宛茹本想看看的徐南风的笑话,谁料竟被她反唇相讥,自觉颜面尽失,勉强笑着行了个礼,转身便跑。
  她心中有气,绞着帕子埋头疾走,满心委屈的要去找父亲徐谓告状,全然没注意到月洞门的另一端正有人走来。
  “啊!”她低叫一声,额头撞上一个坚硬结实的胸膛,因为撞得有些狠,她脚跟不稳甚至要往后仰倒。
  完了,这下可丢脸丢大了!母亲一定会责罚死自己!
  她心中又羞愤又惶恐,干脆咬牙闭紧了双眼。孰料,想象之中的跌倒并未到来。
  一只如铁般的胳膊横生,准确地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再顺势将她带入怀中,动作一气呵成。
  徐宛茹讶然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杏黄色绣四龙纹的衣襟,再往上,便是一张年轻冷峻的脸。
  在这偌大的深宫中,能穿得起黄袍子的人不多,徐宛茹几乎立刻就判断出了此人的身份,银牙轻咬红唇,雪腮飞霞,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细声道:“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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