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对安氏再无信心,安氏集团濒临崩盘的边缘。
这让“临危受命”的安正邦焦灼难抑,一场小感冒下来,竟然越治越严重,就此卧病在床。
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安北城带着苏小南和两个孩子直飞京都。
大概这才是真正的血脉亲情。不管平常关系如何,关键时刻都能拉近。
“二爷,你回来了!”
车刚驶入院子,老张就急吼吼地迎了上来。
“你快上去看看吧,老爷子今儿又念叨您好几回呢。”
这段时间安家遭遇变故,这个忠仆似乎也跟着安正邦憔悴下去,再也没有当初在北邸监视安北城和苏小南“造人”时的劲儿。
安北城一手抱一个孩子,大步上楼,不满地问:“他又没好好吃药吧?”
望他一眼,老张唉声叹气,“老爷子就那脾气!开始吧小感冒,不够重视,后面吃了好多药,连顾家老爷子都亲自来看过……可就是不见好,他自己又疑神疑鬼,非说得了什么绝症,这两天尤其严重,茶饭不思,就剩皮包骨头了。二爷,我就怕老爷子他……熬不过去啊!”
老张说得唏嘘不已。
安北城沉默皱眉,没有回答,只脚步迈得更快。
相比上次回来,安家老宅似乎更为沉寂。
偌大的屋子安静得好像没有人,踩在楼道,每一步都有回响。
紧张的氛围里,两个孩子都出奇的乖巧,一声也不吭。
一家四口进去时,只在安蓓蓓坐在安正邦的病床边,垂着头,不停抹眼泪。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哥,嫂子……”
她沙哑声哽咽,说不下去了,只剩低低的抽泣。
安北城放下孩子,皱眉走近,苏小南跟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咳——咳——咳——哭什么哭?”
房里气氛太逼仄,安正邦扫安蓓蓓一眼,似乎想要斥责,可转瞬间,只剩一声叹息。
“别哭。傻孩子!没了爸爸,你还有哥哥。”
“呜……”
不说这个还好,一听这话,安蓓蓓吸着鼻子,哪怕拼命忍着不哭,眼泪还在吧嗒吧嗒往下落。
其实以前苏小南从来没有觉得跟安蓓蓓是一家人,但这一刻,看到老态尽显的安正邦,哭泣无助的安蓓蓓,竟莫名有一种情绪在内心滋生——这座大宅底下,每一个人都是可怜人。
而她,自从命运与他们相连,从此无法抽身。
“城子——”
安正邦的呼唤适时拉回了她的意识。
她望向他深陷下去的两只眼睛,然后看他冲安北城招手,待他走近,低低说了一句什么,颤着手指向房里的保险箱。
“把它打开——”
安北城一怔。
刚他说的是保险箱密码。
可以说在安家大宅里,每个人的房间都有保险箱,都有密码,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秘密……
因此安北城早就习惯了不问不管,对父母的这些事情不关心。
猛然得知密码,他迟疑一瞬,慢慢走过去。
转!转!转!
密码箱打开了——
弹开保险箱,有好几层,最上面的一层,没别的东西,只孤零零躺着两本结婚证。
安北城不解地回头,却见安北城冲他点了点头,“儿子,帮爸爸拿过来——”
难得亲热的称呼,让安北城眉梢几不可察的扬了扬,却没有说话,依言照办。
安正邦颤抖着手拿到结婚证,翻开包在外面保护的封皮,激动不已。
那是他跟尤明美的结婚证,被保护得很好,外面包了一层漂亮的防水的封皮,里面也是崭新得无一丝折痕。
结婚证上的黑白照片也很新,带着浓浓的时代痕迹,青涩的年轻男女被永久封印在照片里,头贴在一起,脸上却没有笑容,仿佛中间隔着一条遥远的银河。
安正邦激动地看着照片,手指摩挲在尤明美年轻好看的白皙面颊上,眼眶慢慢浮上泪雾。
“结婚后,我就没有注意过这结婚证……上面的封皮是你妈包上去的,她是一个仔细的人……后来她要离婚,我就把结婚证藏了起来,锁在密码箱里,不让她找到……我以为这样,就可以留她在身边……”
这么幼稚的事,他也会干?
苏小南有些惊诧,眼波掠过他。
可安正邦却不看任何人,仿佛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跟我急,跟我吵,直到后来不再理会,索性搬到景城去了……我很难过,因为我终于知道,她不是在赌气,不是跟我闹别扭,是真的放下我了。”
很多的爱,都是在失去才发现。
人最贱的就是在别人放手时,又舍不得放弃指间的温暖。
只可惜,他留下了结婚证,却终究没有留下尤明美的人。
苏小南听着,对他絮絮叨叨的谈话没什么兴趣。
也许她是一个冷血的人吧,不管安正邦如今变得如何,在他与尤明美那一段感情里,已经被她永远钉在了“渣男”的耻辱柱上,很难将初始印象再改观。
安正邦在病床上,像一个不久于人世的老者,又对安北城说了很多事情。
有家庭的、有工作、有儿女的,有他的辉煌,有他的爱情,也有他的歉意——
大多时候都是他在说,安北城在听。
直到他终于口干舌燥,再没有什么继续往下说的了,安北城才皱眉睨他。
“好好休息吧,不要再说了。”
安正邦抿紧干涩的唇,目光苦涩,“儿子——”
☆、第662章,雪中送炭
第662章,雪中送炭
安北城凝视他,久久——没有回答。
安正邦与他对视,也是久久——叹息着把结婚捂在胸口,闭上双眼。
“等我撑不下去的时候,你记得把我和你妈妈葬在一起。这是我答应过她的,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
这叫临终遗言么?
苏小南微微眯眼,心里莫名有点酸。
可安北城依旧面无表情,那冷冰冰的样子像极了曾经她认识的那个情感孤独症患者——无爱、无情。
对儿子的毫无波澜,安正邦亦有些唏嘘,可他并没有停下自己的交代。
“我个人名下的财产,基本都投到安氏里了,现在能留给你的,就只剩下保险箱里那些黄金……其实也不是我的,我在领导岗位上那么多年,并没攒什么家产,保险箱里那些黄金,都是你母亲留下的——”
黄金…?
苏小南回头瞥向那个保险箱。
个头足够高,层数足够多,容量也足够大,只是每一层都用绸布覆盖着,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如果都是黄金……算一算,这些钱也能挥霍好久了。
安正邦重重咳嗽一声,又喘气而叹。
“还是你妈妈有先见之明,知道你这小子是一个不肯上进的……特地备下这些黄金,以备不时之需。”
“……”苏小南唇角一颤。
他说什么?说安北城不肯上进?
这让生命不止奋斗不休的安公子情何以堪?
她条件反射地瞥他一眼,却见安北城面无表情。
实际上,在这个以金钱为信仰的时代,安二爷确实不太上进。
可人的追求,又怎么能一概唯钱论?
两个人都默默不吭声,安正邦目光却突然变得锐利。
“儿子,以后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要照顾好奶奶,弟弟,妹妹……我的小孙子,小孙女。还有,你们两个……唉!孽缘……我也管不了啦……我死了,就随你们去吧。”
一番遗言交代完毕,他咳嗽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于是,房间也诡异地陷入了寂静之中。
除了安蓓蓓的抽泣,许久没有人说话。
被几个人注视着,安北城终于慢慢开口,“你的事不要推给我,你自己处理!”
安正邦错愕一下,又猛烈地咳嗽起来,“我要还有一口气,能甩给你吗?”
安北城冷目睨他,声音浅淡而凉薄,“顾老爷子说了,你只是上呼吸道感染,没什么要命的大命。只是你生活饮食不规律,加上心绪烦闷,悲观情绪主导,加重了病情。只要好好调节,积极治疗,再活上几十年,娶个小媳妇,生几个小孩子都不成问题!”
安正邦:“……”
苏小南:“……”
以及——哭得要生要死的安蓓蓓都无言以对。
只有两个懵懂的孩子,小脸上全是无辜的疑惑。
“妈妈,如果爷爷又生很小很小的孩子……我和哥哥要怎么叫呢?”
“……”
安北城没有回来的时候,在这个宅子就是安正邦最大,他不肯好好治疗,谁也没招。
现在他回来了,就成了主心骨,他吩咐一声,中药、西药直往楼上端,瞅得安正邦脸黑了又黑。
“臭小子,你是来要你爹命的吧?”
安北城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老实点吃药!”
是的,再跟他爹不对付,也是亲生儿子。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安正邦有一个特点,不喜欢吃药?
“不听话,你的安氏就完了,甭想我来替你收拾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