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被大火烧得遍体鳞伤,足足昏迷了大半年才苏醒,却无法讲话,也不能行走,双手的动作也很迟缓。但她还是跟杜元实表达了我还在世的消息,想让他找到我。
于是杜明熙为娘治病,杜元实寻找我,这个过程很漫长。因为褚峰和妈妈都以为洛家灭门,所以想要保住我的性命,就一直隐姓埋名在都城生活着。
与此同时,娘的伤势恢复也及其缓慢而煎熬,她从洛家灭门到喉咙发出声音,用了整三年的时间,而重新站起来则足足用了十年的时间。
这十年中,娘过的就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年复一年。
杜元实打听到我消息那年我才刚七岁,他和杜明熙一起到了都城,偶遇到了跟妈妈一起逛街的我,他当时并没有把我认出来,而是认出了妈妈。
于是想跟妈妈联络,但妈妈当时已经是惊弓之鸟,所以谁也不相信,就没有理会杜元实。而就那次之后,我们就搬去了褚峰买的小房子里。
从此之后,杜元实再也没有打听到我们的消息。
娘有些心灰意冷了,以为我可能死去了,就想着要自杀,自杀之前她跟杜元实提及了当年月吟“狸猫换太子”一事,也说了褚峰其实是他孩子一事。
这件事把杜元实刺激到了,本身身体健硕的一个人一下子就病了。同时他把对月吟的憎恶迁怒到了杜明熙身上,对他十分恶劣,他把褚夫人的死也怪在了他的身上,又打又骂,觉得他很卑贱。
那时候的杜明熙正好十六七岁,逆反心很强,性子就因为杜元实的冷漠和践踏慢慢变了。
于是在杜元实死后,杜明熙为了得到家族人的认可,行事作风都极为强势,谁若不从轻则重伤,重则枉死。长此以往,他慢慢形成了一种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的习性。
但是杜明熙对娘很好,奉若母亲一样。他安慰娘说我肯定还在人世,若找到我了,就请娘把我许配给他。娘当时也没顾得上跟秦家的约定,就答应了。
杜明熙的医术确实不错,娘后来恢复到跟常人差不多了,只是一身的疤痕无法消除,但不妨碍行动。他同时也找到了我,只是我已经和秦承炎在一块儿了。
娘讲到这里的时候一脸的悲戚,跟我道:“夕儿,明熙他是真的爱你,他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你,回来跟我描述你的长相,还画了一张你的画,就在杜府的书房里挂着,特别像。他其实本性不坏,只是你杜伯伯当年把他伤得太深了,才导致了他这极端性子。”
顿了顿,她怕我不信又道:“你在他身边那么久,他有对你不敬吗?你有看到他手臂上的刀痕吗?每一次伤害你,他就划自己一刀,那手臂上刀痕已经密密麻麻了。”
“可是,我并不爱他。”
“若当初我知道承炎会那样爱你,就不会把你许配给明熙了。他的性子轴,认定了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即使是我。”
她说着长叹了一声,吸了吸鼻子又道:“我对他好,是因为我这条命是他救的,再有,他承诺过帮我们重振洛家,他这人虽然行事极端,但左右逢源也是不争的事实,你和洛家都需要他这样的男人。”
听完娘讲这些事情,我无言以对,可能她觉得这样没有错,甚至是最好的安排。也可能在很多人眼里,杜明熙都是一个不错的夫婿,绝对的人中之龙。
只是,这世间就是有很多的阴差阳错!
娘见我无话,又道:“娘不希望你去秦家,因为你会遇到月吟,那个女人太过毒辣,你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娘你晓不晓得,秦老爷子就是月吟和杜明熙母子俩害死的?”我睨了眼目瞪口呆的娘,冷呲了声,“你所谓的好人,其实是个真正的侩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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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儿,家族纠纷大概就是这么多,只能用平述的方式说,否则也讲不完。明天看我们的炎哥哥吧,就快要结局啦。
正文 第241章 我走了
我问过娘关于帛画和印玺的事,但她三缄其口不说。我估计这就是洛家灭门的原因,娘可能是怕我生事,也就不打算再提及那些事儿了。
当然我也没追问,在国仇家恨下,我可能也顾及不到那么多。若我都不能好好活着,那寻仇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次我没有跟娘妥协,坚持要跟褚峰离开香港。陈奇办事效率很快,都已经安排好了轮船,二十号的夜里便可出发去往都城,眼下还有四天的时间。
我处理好了银行那边的事情后,就把小金库的钥匙给了褚峰,自己也没有留什么财产。我没有什么好奉献的能力,这点金条还是忽悠到杜明熙的,也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杜明熙这家伙一辈子凉薄,算是我为他积的一点儿德。
留在香港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都在医院里陪娘。她这两天精神上似乎轻松了不少,可能是把压在心头的秘密说出来后人就没那么压抑了。
知道我下定决心要走,她也没说什么了,只是让我无论如何要保重自己,有生之年她还希望能再见到我。
我答应她了,让她好好保重,待硝烟散去我就来香港接她。其实我根本无法预估,这一别会否是永远。
杜明熙这两天也很忙,在医院做了几个大手术,其实有个人据说就是个受重伤的日本军官,还是从南京的战场上下来的,可他生生把人从死亡线上救回来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何会在那些国家左右逢源,是因为他的医术。
这一点我从不质疑,他算得上是就近这几十年中最为著名的医生之一,很多国家的重要人物都可能接受过他的治疗,于是他才被奉为最受欢迎的座上宾。
但他救日本军人这事儿引起了我的反感,我还专门跑到他的办公室跟他理论,质问他为何要救这样一个侵略者的命。
他很凉薄地盯着我,说了句我永生难忘的话,“夕夕,做人有做人的准则,行医有行医的准则。在我眼里只有病人,而无国界之分。再有,那么大一笔钱,我不可能漠然处之。”
我无法反驳他的话,因为没有诟病。
他是一个很纯粹的医者,或者是商人,所以眼里只有利益而无民主大义。或者说,他心里自己有一杆秤,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他都有数。
我无法与他为伍,这两天就尽量避而不见了。
临走的前夕,我回了一趟别墅,还是打算给杜明熙留一封书信,再拿回我的戒指。我固然与他有怨,但娘的话多少影响了我,他终归在这乱世中给了我一份难得的安宁。
我回到别墅时他还没有回来,就杜鹃在厨房里忙着给娘做饭。于是我来到了书房,在抽屉里找到了那枚戒子。他放在那儿都没有动过,也不晓得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我留了一封书信,写了寥寥数语。
“明熙,见字如见人!
我走了,这一别可能就是一辈子。无论我们之间发生过多少恩怨,这一刻我不想再计较了。若干年后,不管我还在不在这世上,都希望你过得很好。
至于我们的婚姻,我不曾爱过你,始终也没有承认这段婚姻。如果某一天你遇上真正心仪的女人了,登报写休书一封即可,不用理会我。
我在银行给娘留了住院的钱和一切费用,就自私地把她托付给你了。她爱你比爱我多,希望你能善待他。
最后,谢谢你帮我捡回了戒指!
洛夕留”
写好过后,我把信放在了杜明熙放戒指的地方,希望他回来的时候能够看到。
离开别墅的时候我只穿了一套厚衣服,什么都没拿,怕院子里的护卫怀疑。我直接就到了之前秦承炎带我去过的那个院子里,陈奇和褚峰他们都在这儿。
陈奇知道我要和褚峰一起回都城后,对我不再戒备了,还叮嘱那些跟着一起回去的护卫要好生保护我。
我在这小院子住了一晚上,怕杜明熙找到我都没有去跟娘道别,就躲在这院子里等着天色入暮好出发。
其实我心里也很忐忑,沧海茫茫,谁能料到途中会怎样。可我归心似箭,此时此刻我满脑子都是秦承炎,特别想他。
夜里八点多的时候,我们在陈奇的带领下走小路准备往海边走。他计划的路线是先坐一艘小渔船到公海那边,再等一艘从英国直达都城的轮船,这样就安全得多。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们刚走出主城道的时候竟遇到一个人:千秋子!
她就抱着双臂蹲坐在墙角边,看起来十分落魄。更惊人的是,她已经显怀了,说明她一直还怀着杜明熙的那个孩子。我们经过的时候,她缩着头小心翼翼靠在墙边,都不敢看我们。
这一刻我又动了恻隐之心,忙把荷包里的两根金条给了她。虽然她的民族和国人很令人发指,但是她这样子……唉,我居然厌恶不起来。
她一看是我,慌忙跪下一把抱住了我的腿,“洛小姐我求求你,带我离开这儿好吗?去哪儿都行,只要别再明熙君的眼皮子底下,他要杀我,他要杀了我和他的孩子。”
“……他不至于那么狠吧?”
“是真的,他恨我,也恨我肚子里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我只是个日本女人,我没有对你们的族人做过坏事,请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