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铛见状连忙跑了过来,颤巍巍地跪在娘面前请求她不要打我。她只是很不屑地冷睨她一眼,怒道,“你最好滚开一些,否则连你一块儿打。”
“可是姐姐是你亲生女儿啊?”
“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
“可……”小铃铛咬了一下唇,转头对站在走廊下的阿黄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它立即就跑出院子了。
娘看了眼张全和李贵,怒不可遏地道,“还愣着做什么,拿凳子来,开打!”
“夫人,这这……”
“打就是!你们不要手软,最好打死我!”我气得自己把凳子拿了过来,直接趴了上去,转头怒视着娘,“你自己说了,我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打完这一顿就请你放了我吧,我们母女就当是从来没见过。”
“你这混账东西!”
娘怒急了,抓过杜鹃手里的木板子就狠狠朝我打过来,一下一下跟下雨似得。我趴在凳子上一动不动,锥心的肉痛比不得我的辛酸,这一刻我恨及了她。
我想起了死在日本人手里的妈妈,当初她堕入风尘就是为了养活我,而这段时间,我这万般唾弃我的娘在哪儿?我是不够担当,也不够聪明,可在这之前谁又告诉我应该要做些什么?
妈妈让我学的东西,除了武功之外我都算是拔尖的,我哪里给洛家丢脸了?我真的不懂,她满心的仇恨为什么要加注在我的身上,难道是我让洛家灭门了吗?
从褚峰嘴里,我听到说娘当年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对下人都极好。我不求她对我像峰哥哥那样好,起码也不要把我当做垃圾一样嫌弃。
她可能真的被我气坏了,打得我半截身子都麻木了也没停,她咆哮着,嘶喊着骂我,打我,疯了一样谁人都拉不住。
小铃铛和杜鹃都吓得跪下来了,求她不要把我打死了,她推开她们吼了句,“打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我们洛家从此以后也算是清净了。”
我死咬着唇承受着她一下比一下重的击打,哼都没有哼一声。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地面上口水鲜血流了一滩。
娘可能真的恨到想打死我吧,我毁掉了她的期望,毁掉了她构筑的复仇计划。
我从没有那一刻如此渴望自己晕过去,最好不省人事。可我神志是这样清晰,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哀嚎。
就在此时,阿黄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外面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个人,居然是褚峰。原来阿黄搬救兵去了,从这儿到漕帮不知道它是怎么跑的,累得腿都在哆嗦。
褚峰一下子就把娘的木板子给抢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义母,你饶了洛儿吧,你要是心里的气还没出够,就再打我一顿好了。”
“小峰,连你也不听我话了吗?”
娘兴是打雷了,累得踉跄了一步,杜鹃连忙把她扶到一旁的石凳边坐下了。她连续喘了好几口粗气,脸色也苍白得吓人。杜鹃忙从荷包里拿了颗药丸给她,她吞下去好一会儿才缓些过来,却也没讲话。
褚峰伸手捋了一下我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满眼心疼地看着我。我顿时鼻头一酸,忍了半天的泪水决堤而下,止都止不住。方才鼓着的一口气泄了,满腹委屈油然而生。
“小峰,把夕儿抱回房吧。”过了许久,娘才冷冷道。
褚峰连忙站了起来,小心翼翼横抱着我往厢房走去,我一头扎进了他怀中哽咽道,“峰哥哥,我不要呆在这儿,我想离开。”
“义母正在气头上,你就别跟她对着干了,先在这儿休息几天,我再找个借口过来接你去漕帮。”
褚峰把我侧放在床上,我又顺势趴了下去,屁股上可能浸血了,疼得钻心。他蹙了蹙眉又道,“洛儿你要不要紧?需要喊个医生过来吗?”
“没事,可能没伤着骨头……”
“小铃铛,给她擦点儿药,这几天你就在这儿反省,什么时候觉得自己错了,再什么时候来跟我讲话!”
我话还没说完,娘走进来丢了瓶金疮药给小铃铛。随即她又补了句,“小峰,夕儿马上要出嫁了,这喜事就你来操办吧。”
正文 第172章 说不出的爱
“姐姐,这都打得皮开肉绽了,得多久才能好啊?夫人也真是的,下手这么重,也不心疼心疼你。”小铃铛一边义愤填膺地抱怨,一边给我抹药,时而还哽咽一声。
我没力气跟她讲话,屁股上又胀又痛,火辣辣的仿佛被剜了一层皮一样。但比起这痛苦,我心里更难受,我以为娘这番发火过后就会取消我和杜明熙的婚约,但她没有,一如既往地坚持。
可能,只要我有一口气,她就一定会毫不犹豫把我嫁过去。
“唉,幸好大当家的过来了,要不然夫人今天非得把你打死不可!”小铃铛抹着抹着药又唏嘘道。
我转头瞥了她一眼,“小铃铛,阿黄怎么会去找峰哥哥的?你给它说了什么?”
“阿黄很聪明,以前我被爹打的时候就让它去搬救兵喊娘过来,所以它懂我的手势。在都城除了这院子里的人,它就只知道总舵那边,一下子就明白了。”
“谢谢你阿黄!”我伸手揉了揉阿黄的大脑袋,又道,“小铃铛,天色也不早了,你去歇着吧。”
“那你不舒服了就叫阿黄,它耳朵尖很小声也能听到,就会叫醒我。”
“我知道,去吧!”
她们离开后,我就这样趴在床上,心头五味陈杂怎么都睡不着。想到娘,想到秦承炎,在想到今朝宴席上的所有人,特别的揪心。
秦承炎显然没有阻止到娘的决定,看样子我们两个恐怕再也不可能了。想到第一次跟他对面,想到他在烈火中救我,在雪夜里吻我,好多事情就像放电影似得接踵而至。
我十分贪恋他给我的那份温柔,疼惜。好像越来越想他,喜欢他,已经刻到心上了。从此往后,生命里兴许就没了他,那我整个世界也都暗淡了。
曾经以为,我会一直喜欢褚峰下去,直到永远,一辈子,可我没有坚持。在我毫无保留地表白,他又故意冷落的时候,我那决堤般的爱慕就像拉上了闸,生生被我拉回来了。
人是一种很诡异的动物,会因为某个瞬间而感动,也会因为某个瞬间而心寒。在我心里,感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而不是一个人唱独角戏。
我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只要两情相悦就够了,就能够一辈子到白头了。直到娘给了我当头棒喝,我才晓得原来感情还有那么多的不可能和不可以。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是洛家祖训上针对女子专门列举的事儿,现在应在了我身上。
我胡思乱想到后半夜,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忽然听到门响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飘了进来。
可能是娘来了,我就没理会,继续装睡着了。
她走到床边站了很久,才轻轻坐在了床沿上,小心翼翼揭开了我屁股上的被子。指尖好像轻触了一下,只是我屁股表皮都麻木了,感觉不是很灵敏。
忽然,我听到了她的轻泣声,她在刻意压抑着,但我还是从那长短不一的呼吸声中判断出来了。她哭了,她是因为心疼还是因为这屁股面目全非害怕了呢?
我很想问她的,可忍住了。她这样骄傲的女人,是不会允许别人看到她的脆弱。
她在这房间里待了很久才离开,我看她离开时,窗外已经天微明了。鸟儿们都醒了,在外面叽叽喳喳叫得很欢。
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两人的对话。
“张妈,你去早市买一些鲫鱼回来给大小姐熬点鱼汤,伤会恢复得好一点儿。记得不放姜,留疤了不好看。”
“哎!”
“对了,再买点肉做她喜欢吃的红烧肉,买点儿桂花糕回来。都记住了吗?肉买瘦一点的,太肥了她不爱吃。”
“都记住了夫人,现在天色还很早,你一夜未睡快去歇息一下吧。我买回来就熬着,等大小姐起来准能喝到鲜香的鱼汤。”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我心头顿时压抑得像放了一块石头。我情愿她一如既往地对我狠,对我严厉,也好过她狠狠打我一顿,再怜悯一下我。
我困了,浓浓的困意终于战胜了疼痛,我捱不住开始迷糊了。但刚合上眸子,就听到院子里一阵争执,好像是娘又在训谁了,吵得很厉害的。
小铃铛蹑手蹑脚地跑进来了,小声跟我道,“姐姐,外面来了一个穿军装的大哥哥,长得好高好好看啊,比贝勒爷和大当家的还要好看。不过夫人好像不喜欢他,在撵他走。”
难道是秦承炎?
我一愣,连忙让小铃铛把我扶了起来,就套了件宽松的睡衣一瘸一瘸地走出去了。到院门边一看,果然是秦承炎和娘在争执,娘又戴上了纱帽。
她手一挥,怒道,“不见,我说不见就是不见,你还是请回吧。”
“伯母,秦家和洛家的事情并没有个水落石出,你何必执意要断绝秦洛两家的关系呢?我爱夕夕,我可以用命跟你起誓,这辈子如果我辜负了她,定遭那天打雷劈!”
“昨天很多人见证我已经把她许配给明熙了,你总不能让我又毁约吧?与秦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很多,承炎你选一个妻子应该不难,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