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地卷了卷衣袖,“下雨,路滑。”
他轻描淡写,池旭却能猜到他此行的光景。
苑溪村毕竟在山窝窝,进来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的。村里原本修了一条公路,被泥石流给毁了,后来村民们就自行开辟了一条羊肠小道,只能通过农家的板车、摩托跟电动车这种小便携式的车子。
本来就难走,又碰上了冬天里百年一见的阴雨天气。
季爻原本是雇了几辆卡车来拉货的,结果全部都堵在外面没能进来,等联系到了苑溪村,他就付清了尾款,让货车司机离开了。
池旭一手撑在腰间,“都快到腊月了,季老板不去打理自己的工作生意,偏偏往个山沟沟里跑,可真是有闲情逸致。”
“为你。”季爻毫不扭捏,池旭反倒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一时无话。
雨棚里热热闹闹,这里却安静如年。
许久——
“还好吗?”季爻的眼神幽暗深沉,看着她的时候又像是燎起了一串火花。
池旭低着头,却能够清楚地接收到那串过电般的讯息。
“工作顺利、心情愉快、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很好啊。”她满不在乎地回答。
她不自知地开始剥着自己的手指甲,一旦觉得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她便总喜欢剥指甲,因此十指永远都是光秃秃的,只能去艳羡别人的美甲。
“一起走走?”
听到闷葫芦的主动邀约时,池旭诧异地抬起头,她还以为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我?”她指了指自己。
季爻主动把那柄黑伞倾覆过来,然后轻轻抽走了她手里的那把,扔给了那个一直在冒雨指挥的书记,“嗯。”
这样大的雨,路又泥泞,有什么可走的?
但是池旭也没有拒绝就是,两人极有默契,共同迈步,往山野茫茫中相携着慢慢走去。
接过一把雨伞的村书记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正要回头道谢,就看见那对璧人般的人已经慢慢走远。
他抖了抖身上的雨丝,原来这个大老板跟那个漂亮姑娘是一对啊,蛮配的,怪道突然就打电话过来说有人给他们村送温暖来了。
估摸着还是为了这几个小明星来苑溪村拍戏的事,他们是沾了人家的光了。
书记手挥了挥,“秀丽她家这几天住的人多,给他们家多分点,好吃的多拿点。”
秀丽就是池旭她们借住的大姐家,正往下卸着东西的村民都答应了。
一个汉子抬起脑袋,“大老板咧?书记你也不找个人招待招待人家。”
“做你的事去,我什么时候做事要你教?”
**********
季爻一直没说走去哪儿,池旭也只是沉默地跟着他的步伐,季爻一米八几,她才一米六几,平常来说她自然是跟不上的。
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便轻轻放慢了脚步,雨伞微微向她这个地方倾斜,季爻自己反倒露出了半个肩头。
池旭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他身上,见状停了下来,季爻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了。
她的手慢慢地放上去,恰好放到季爻握着手柄的手上方两三厘米处,将倾斜的伞柄扶正,语气仍是淡淡的,“会着凉。”
季爻眼里原先黯淡的火光几乎顷刻间燎原,双目瞬间绽放出不可思议的光彩,他猛地伸出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向下握住池旭想要抽离的手腕,声线低缓,“池旭。”
就像是最美的梵音,又像是清晨鸟儿清越的歌声,池旭原本自以为是的定力在听到季爻慢慢噙出的那两个字时就溃不成军,这个男人简直有毒,还是一种永远都无法治愈的毒。
她想抽离,季爻却握得死紧,五指搭扣在她的脉搏上,不用说,不用想,她都能够感受到血液中传来的热气与脉搏的澎湃胀动。
男人的力气跟她自然不可相提并论,池旭恼羞成怒,愤恨地抬起脑袋,“你到底想要干嘛?”
他们站在冬季枯流的小河边,四周的萎黄蔓延的野草,树梢青青,滴落雨珠。
季爻毫不放松,双眼沉沉,“以前,见过。”
她反应了许久,才意识到是当日那个让两人不欢而散的问题。
她神思一个恍惚,挣扎的力道不自觉就有些放松,“什么时候?”她的声音有些缥缈。
虽然早已猜到这个答案,可心里的怀疑与当事人的亲口承认,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不想说。”
……
池旭用一种难以理解地看着大傻逼的目光瞪着他。
季爻手上的温度透过肌肤仿佛能够一直传递到心底,“我等你……等你自己想起来。”
他的眸子里蕴着暗沉沉的光,言语复杂难懂,万般的晦涩,“我一直都在等你。”
……
“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放手!”
“我不!”
池旭快要被季爻小孩子似的语气给气晕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拧巴得跟个孩子样!
季爻定定地看着她,领带不知何时被他解下,原先扣得死紧的衣扣也松开了一粒,微微露出凸起出完美形状的锁骨以及底下覆盖着浅浅肌肉的胸膛。他剧烈地喘着气,胸膛跟着一起一伏。
“我喜欢你。”
“季总千尊万贵,我怎么高攀得起?”她死鸭子嘴硬。
“你呢?”季爻的声音逐渐放缓。
“你特么的管我!”
“池旭。”他毫无波动。
池旭低垂的目光终于轻轻落到他的脸上,她讽刺地笑笑,“我也喜欢你。”
在季爻眼神亮起的前一刻,她毫不犹豫戳下下一句,“你满意了没有?满意就松手呗。”
她用足了十成的劲挣开季爻的手,这次季爻放开了她。
她转身就要走。
身后的季爻却闷闷地说了一句,“为什么?”
池旭悲哀地仰天看了一眼,灰雾蒙蒙,看不到山清水秀。
她停住脚步,眼珠子慢慢聚起了凛冽的寒光。
池旭猛地转身,一指戳在他的胸膛,死死地看着季爻灰黑色的眼珠子,脸上嘴上眼睛里俱是讽刺的笑意。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好啊,季先生,咱们就来个当面锣对面鼓掰扯个一清二楚!”
“我是谁?性格如何?个人条件生活工作如何?家庭情况怎样?”
“你是谁?性格又如何?个人条件生活工作如何?家庭情况怎样?”
“季先生,你了解吗?你知道吗?”
“大少爷!收起你满脑瓜的天真理想吧,这个世界不是一句你喜欢我喜欢就能够活下去的!人情世故,姻缘沟通,不是仅仅靠着男女之间那点可怜的荷尔蒙维持的。”
这些话很早就说出口了,可惜先前两人尚且天真,池旭为着赌气任性,季爻更是出于不知名的理由,两人直接领证结了婚。可是,婚姻不是过家家,你藏着,我捏着,注定要散场。
重生的年月,她把一件又一件事千丝万缕地理了清楚。最后无奈地承认,这桩婚姻里,两人都有错,谁都不成熟,季爻更是空长着成熟男人的面孔,却拥有着一颗孩子气的心。
季爻扔开手里的雨伞,一把拽住池旭还因为激动不住地在他胸膛上戳点的手指,他的手一寸一寸往下,从手腕划过手掌,最后慢慢嵌入她的手心,十指紧紧相扣。
他一字一句认真道:
“鄙人季爻,男,B市人,二十五岁。今年一月初退伍,现供职于星辉演艺股份有限公司,年薪一百万,加上其他收入来源不包括家族产业,个人资产约为十五亿左右。性格内向,爱老婆。”
“家庭情况如下:父亲,季民;母亲,葛丽云,二人目前呈分居状态。有一个姐姐季秋,与爷爷奶奶三人同住。家庭不干涉本人择偶观念。”
池旭原先还愣着,听到后面越来越离谱,当他说出那句“爱老婆”时更是好气又好笑,“大少爷,这些话你应该跟你的未来老婆说去。”
季爻定定地看着她,“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他眸光深沉,“池旭——跟我在一起。”
**********
跟他在一起?或许又要陷入前世那个怪圈?走上前世那条路?
池旭的眼神有些恍惚,却又在即刻之间清醒过来,“我……不。”
季爻眼里的火花亮起又熄灭,慢慢沁染出了一层雾蒙蒙的山峦水色。
风起了,伞也被刮远了,谁都没有心思去捡。雨看着不大,磨蹭这么久以后却让两人都不知不觉地变成了落汤鸡。
她看到季爻茫然无物的眼神时,心也猛地一抽。
池旭慢慢地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声音压得极低极低,一不小心就能够被风吹走,“季爻,我只说一次,现阶段我不会考虑跟你在一起,但是——我给咱们一个互相考察的机会。”
她这句话说得突兀,季爻一时难以理解,拧着眉楞在当场。
《红楼梦》里有句话讲得好,“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这世上或许有无数个人比季爻更好,可是,那些人,都不是她的“意难平”。
她不是给季爻机会,而是真正地想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的生活里,早就已经烙满了这个男人的痕迹,无法挣脱无法避免。
那么说出这句话以后,成了,即可破开她日日夜夜缠绕着她不可开交的心结。纵使不成,她也能够在这段关系里挥刀断缚,毫不犹豫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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