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辰只好又退出去。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扫过一个个形象逼真的蜡像,很快找到属于小舅的那个,他一身正装,端坐在钢琴前,侧脸含着温柔。
他的十个手指都被摸得掉色了。
她看了一会儿,想起傅衡光的蜡像也在这座馆里,而且也是选的坐姿,有些好奇,他的蜡像身上会有什么地方被人摸掉色?
周星辰顺利找到目标。
“他”坐在椅子上,右手抵着眉心,正闭目养神。
以前他的蜡像一出来还被粉丝们笑称是“沉思者”的翻版,实际上她跟他求证,纯粹是因为这是他熟悉的动作,现场制作当模特的时候也最不费力气。
不像有个影后,为了展现自己最美的风姿,愣是手撑着纤腰站了几个小时,等结束的时候,连嘴角都笑僵了。
周星辰也在旁边坐下来,不敢坐得太近,光是这么看着,心跳就快失控。
从远郊观星回来,稍稍冷静下来后,她就一直稀里糊涂弄不清,到底那时候亲到他了没?
确实是有碰到的,但不确定是不是他的唇。
抓肝挠肺的总想得到答案,然而,总不能和他求证吧?
在这方面像白纸一样,真的是……太让人羞恼。
眼下,四顾无人。
她慢慢凑近,如愿以偿地亲上去,惊讶地发现那唇不仅温软,而且触感真实,她心头一震,一睁开眼就撞入一道带着浅笑的视线。
“蜡像”不仅会笑,还搂住她肩,压低声音喊她:“宝宝。”
周星辰整个人都懵了。
第二十一章
周星辰已经很久没有听人喊过自己“宝宝”,听爸爸妈妈说,小时候她长得白白嫩嫩,格外讨人喜欢,加上又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自然是宝贝得不得了。
三四岁开始记事那会儿,周围人都是“宝宝宝宝”地叫,弄得她还一度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名字,不过稍长大后,这两个字也随着那天真烂漫的年纪,渐渐从生活中消失。
在周星辰看来,它意味着一种亲密关系,是只有很亲近的人才可以喊的。
不过,这是重点吗?
重点不应该是——
说好元宵节后才回来的人,不仅提前一天回来,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蜡像馆,而且摆出和他的蜡像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害她……害得她……
傅衡光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欣赏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心底一片柔软,嘴角却怎么也抿不住。
电话里和她说等他回来,其实哪里等得住?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索性把几件重要的事处理完,其他琐事托给实验室的同事,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匆匆去机场了。
最近的航班是夜航,连着飞了十多个小时,神经一直紧绷着,翻来覆去,林林总总算下来,睡了一个小时不到。
走出机场时还安慰自己:“梦都是反的。”
估计应了那句老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在意一件事,太在乎某个人,潜意识会把自己的不安和忐忑投放到梦里。
如果可以得到她的回应,那么用余生全部的运气去换,也未尝不可。
他等得太久了。
阴差阳错蹉跎的那些光阴,是对他的惩罚,很重很重,每一笔几乎都深到骨子里。
是午夜梦回,恍然她已嫁为人妻,还生了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丈夫对她极好,家庭和美甜蜜。
后半夜别想再睡。
天亮时,烟灰缸里积满烟头。
希望她过得好,又难过这份幸福不是由自己来给,更害怕她过得不好,性子那样软,很容易被人欺负。
每每生起这样的念头,回过神来时,人已到了机场……
这次回来的情形也差不多,一下飞机就直奔南大,等待的间隙拿手机刷了下微博,知道她现在在蜡像馆,想见她的心情太迫切,于是想都没想就过来了。
到了现场才知道今天下午有个隆重的揭幕式,还来了不少记者,热闹非凡,他干脆找了张椅子坐下,数日来累积的疲惫铺天盖地袭来……
闭眼养了会神,察觉身边有人坐下,哪怕不用双眼去看、耳朵去听,光是闻着那股淡淡清香,也能轻易分辨出她是谁。
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能给他这样强烈的感觉?
他微微睁开眼皮,就看见她凑过来,然后,嘴唇被她亲了个正着……
这次是真的亲到了。
“傅衡光,你太坏了,真的太坏了!”
女孩娇嗔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清晰,傅衡光挑眉,语气有些无辜:“我怎么坏了?”
周星辰此时又是惊喜,又是心慌意乱,各种情绪交错:“你吓到我了,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哪里还说得出口?
然而,傅衡光那么聪明,一看她表情就把事情理了个大概,有些无奈地抵唇笑了。
周星辰为掩饰心里的紧张,故意凶巴巴:“你不准说!”
完了完了。
言语上威胁也就罢了,怎么还那么冲动捂住了他嘴巴?
手心里像有一道电流划过,跟着心口一紧,她慢半拍地想收回手,被他轻握住,裹进手心里。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底都有亮光微闪。
“星辰,”傅衡光的语气变得格外认真,“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答案吗?”
她垂下视线,白净的脸上又是开心又是腼腆,好半晌才出声:“你、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我想听你亲口说。”他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
以前没少牵过手,可这一次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她又重新抬头,一瞬不瞬地看他,他眉梢眼角都叠着笑意,似藏有光风霁月,温柔得不可思议。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好。”
话音还未消,整个人就被他抱住,抱得那样紧,两人之间再无阻隔。
“傅衡光,”周星辰埋在他颈窝里,“我快……喘不过气了。”
傅衡光的手臂渐渐松开,仍把她圈在触手可及的范围里,他低下头,温热气息随之拂过耳边,她就生出某种直觉——
他想吻她。
所以……这就算是……在一起了?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来晚了。”
周星辰轻揪住他衣袖,满腹情绪哽在喉间,想跟他说,没关系的,只要你来了就好。
这时,一阵说笑声传来,十几个拿着相机、摄影机的记者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她警钟大起,想都不想就拉起傅衡光:“快走!”
她不能让他被这些记者发现,地点敏感,情况又特殊,到时候不知道他们又会怎样乱写。
她不想让他再受当年那样的委屈。
这片区域到出口只有一条路,不可避免地还是要和他们擦肩而过,尽管傅衡光被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记者们的眼神是多么敏锐啊,两人身后,闪光灯不停地亮起来……
周星辰心里堵了口气。
傅衡光倒是气定神闲,仿佛对这种事根本不在意,牵着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等甩开那帮记者后,还特地带她绕去了另一个较为偏僻的展厅。
原来他的蜡像被搬来了这里。
周围都是一些过气歌星、演员或其他明星的蜡像。
随着本人的知名度下降,连蜡像也被打进“冷宫”……
“傅衡光。”周星辰吸吸鼻子,努力不让声音走样,喊出他的名字,后面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傅衡光曲指刮两下她鼻尖:“电影院一次、金陵饭店一次、蜡像馆一次,事不过三,要再有下次……”
他轻咬住牙根:“你说怎么办?”
她被成功转移注意力:“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当真?”
尾音轻扬,带着几分愉悦。
怎么感觉他说的这话有点……不正经啊?
要真答应了,到时万一自己又被忽悠得晕乎乎,再闹出个第四次来,岂不是很被动?
周星辰视线乱瞄,最后停在他挺括的衬衫衣领上,“我有些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两人最后在附近的小巷子里找了家小饭馆。
时间还早,客人只有三两个,老板娘的儿子占了张桌子写作业,两只小手不安分地藏在桌下玩游戏,这一幕刚好被进门的周星辰看到。
小孩慌里慌张地去看妈妈,见她目不转睛盯着电视看,又向周星辰投来带着恳求的眼神:拜托拜托。
周星辰笑意清浅地把食指放在唇边。
小孩收到信号,笑出了两排大白牙。
两人面对面坐下。
傅衡光用热水洗过杯子,倒了杯茶水给她。
周星辰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双手虚拢着放在桌面,轻咳一声,“主要是想快点回来……”
见你。
“好啊你这个兔崽子,皮又松了是不是!”
老板娘声若洪钟,震得角落的那位客人掉了筷子,她连忙道歉,趁这机会,她那太过入神玩游戏被抓包的儿子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她气得直揉眉心,再次向客人们道过歉后,又回去蹲电视了。
那是一部很受时下年轻人喜欢的青春偶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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