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小暖暖就要跑到楼梯边,说不定下一步踏空就能滚下去,冉云素急得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浑身汗毛倒竖,“n……安——”。
这走调儿的半个暖字喊出口,声音低哑,连她自己也惊了一跳,笃地愣在原地。
烈风本来长臂一伸把小暖暖给悬崖勒马扯住了,听见冉云素喊出来的模模糊糊一个字,登时手上一松,小姑娘啪叽一声还是跌落到下一级台阶上,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秦烈岩赶紧跑过去抱起女儿安慰,烈风两步窜到冉云素面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素素,叫我,叫我一次。”
“烈风——”尽管略显沙哑轻沉,但清清楚楚,是她丢了小一年的声音。
“素素,我们好了,没事了——”烈风也顾不上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把她搂在怀里抱抱又亲亲。
大家眼睛里都汪着一湖眼泪,烈风过去把暖暖给抱了过来,“当年你小舅妈没白替你扛了一跤,算你知恩图报!今天你是大功臣,想要什么小舅舅都给你。”
“抱抱——”暖暖奶声奶气地拱在她小舅的肩膀上,姿态亲昵,不计前嫌。
秦烈岩也走了过来,跟素素拥抱了一下,“太好了,素素,你好了,我们的一颗心也都放下来了,妈妈知道了也会替你高兴的。”
“谢谢姐——”
“你看看,素素就是比你懂事多了!暖暖等会儿要洗澡睡觉,我带她先走了,周六家里见!”秦烈岩从烈风怀里接过孩子,飞脚朝他小腿儿警告地踢了一下。
“我去送一下。”冉云素跟着她俩往外走。
“自家人,没什么好客气的。”烈风把她黏糊到自己怀里,“我们好好说说话,素素,我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冉云素掏出胸口的哨子,轻轻吹了一下,鸡鸣尬响,两个人都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烈风抬手将哨子卸下来,“再不用这个玩意了,回头送给暖暖随便玩去。”
他突然想起什么来,匆匆拿过手机给吕泽拨了个电话,然后递给了冉云素。
对于素素突然恢复发声这件事,吕泽表现得也非常欣喜,在电话里愉快地跟她聊了一会儿,又叮嘱了一些诸如保持心情愉快放松之类的注意事项。
挂断电话,烈风还是不够放心,又偷偷追过去一个短信,询问吕泽失音的情况会不会出现反复,直到得到对方近乎绝对否定的答复才真正安心下来。捆在他身上勒进皮肉的绳索总算松绑了。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烈风不停地找话题跟素素聊天,大有秉烛夜谈至天明的架势。
“我好困了,你打算罗嗦到什么时候呢,忆往昔和瞻未来都前后十几年了,再讲就讲到你穿开裆裤了……”
冉云素额角抵在松软的枕头上闭着眼,“你是不是害怕一觉醒来我又不会说话了?”她现在不想哑,倒是很想聋一会儿。
“不怕,其实你怎么样我都不怕,我就是怕你因为这个觉得难过。素素,我从来都没问过你,那一年,你过得很不好是吗?会不会经常想起我?”
冉云素默了一会儿,近乎梦呓地说,“就是一直想着你才过来的……”
他转过身来,想再问句什么,却又硬咽了回去,只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与君有约,风雨不改(六)
周六,冉云素坐在沙发上,看着厂家派来的两位技师并着烈风围成一圈蹲在地上研究她那条号称德国产的最先进假肢,讨论半天,得出一个十分无奈的结论,其中一个部件的更换需要从德方的厂家临时订货过来,加上邮递,最快也要三四天时间才能修复。
早上她在去画室的楼梯上,突然踩滑了跪倒在台阶上,之后这条号称连高跟鞋都能穿的假腿膝关节就失灵了,无法锁紧。
烈风送走技师,转身坐到冉云素身边,如释重负,“我跟我妈说一声,那你就别过去了,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我还有Chris,实在不行还有William,又不是离了那个就不行。”她说着就撑着拐杖站起身,“我去换条裙子吧,都已经说好了的事情,不要出尔反尔。”
烈风随着她进了衣帽间,“素素,你别逞强,这个在家里走走还可以,到了外面还是挺危险的,再说你——”
“我一条腿走路的经验比两条腿都丰富,你别太紧张了,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不是还有你这个保镖在的嘛。”
冉云素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故意说,“本来我就是这个样子的,没什么不能接受,除非你觉得带着这样的我出门会很丢人。”
千古奇冤的那位抽了口凉气,也不辩解,又悠悠吐出来。
明明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还故意戳他心窝子,好歹不济他是个心胸宽阔的人,起码放她的那一处撑船跑车都没问题,所以不必计较。
说不动她,烈风只好尽职尽责地做好护花使者,看着她撑拐杖一步步走出去,下台阶,“还是我抱你吧。”
“难道当着尹主任的面儿你也要抱我吗?”虱子多了不怕痒也不带那样明目张胆拉仇恨的。
*
车子驶到秦宅,烈风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车,上台阶。
得到预告的穆瑾听见动静赶忙就出来迎,冉云素被簇拥得有点儿无奈,“我觉得我自己不摔倒都会被你们给挤倒的……”
一进门,就撞上坐在客厅里给暖暖喂水的尹主任投来的两道目光,平静无波,似乎没什么玻璃心不宜的内容。
她见她,就像小麻雀遇到大花猫,虽说对方也不会吃了她,但下意识就想扇翅膀逃了。
这会儿也没翅膀可扇了,只得硬着头皮,“尹主任好——”
穆瑾打开鞋柜找拖鞋,套脚的拖鞋不跟脚,素素在家也不穿这种,都是软底带松紧的那种,她犹犹豫豫半天想找双尺码更合适的,就听尹主任在身后语气略淡地说,“别换拖鞋了,穿她自己的鞋子安全些。”
众人心里刚松一口气,尹主任又接着说,“让小陈拿个抹布帮忙把鞋底擦擦——”
所有人:“……”
尹主任有着比作为医生更加苛求的洁癖和食品安全意识,因此连生日蛋糕都是自家烤的。
穆瑾忙着给冉云素解围,在厨房里招呼她,“素素,蛋糕坯我烤好了,先晾着,你来看看裱个什么图案合适?”
“嫂子?”冉云素边整理奶油和各色糖霜、果粒边揶揄穆瑾,“你够可以的啊,连领证这么大事儿都不告诉我一声。”
“对不住,其实我也是到了民政局隔壁那条街,才知道自己当天要结婚的……”
穆瑾抬手指了指客厅,“按说领证就该改口了吧,可我怎么叫不出来啊,反倒是秦烈峥去我家,开口叫爸妈就跟亲儿子似的,他那点高冷都用我身上了!”
“穆叔和王姨是不高兴坏了?”
“可不是!恨不得饭都喂到他嘴里,整得我两边都像小媳妇似的,以后就指望你疼我了。”
“别介,我自身难保呢……你说蛋糕做成什么样的?快搜个图片给我参考下。”
“要么你在上面画个尹主任的画像吧。”
“找死啊你,等会儿可是要动刀子切的!”
穆瑾吐了吐舌头,“忘了这茬儿了,不然你裱个孕肚儿,她最好切那个!”
冉云素泄气摇头,“老大不小的了还没个正经,你就等着被婆婆催生吧!”
*
今儿天气好,傍晚时分不冷不热的,家里又临时来了几位旁系的近亲,大多都是医生,拖家带口轻易就凑出一大群。
年轻人一多,气氛也就比预想的热闹不少,尹主任难得地没有嫌吵闹,脸上始终没见那种习惯性不耐烦的表情。
别墅里的八人餐桌显然不够用,晚餐的地点就改到了顶楼那片露台上,几条细长桌几拉出来一拼就成了个自助餐台,除了家里佣人做的,还有一干客人带过来的吃食任取,十分丰盛。
大伙儿三五成群地热闹着布置起来,气球彩灯,蛛网拉花,倒成了阑珊夜色里温馨的一道景致,难得张灯结彩的秦宅也染了几分俗世烟火气。
冉云素等大家都上去了才在烈风的陪伴下一点点撑着拐杖上楼梯。
“行吗?”烈风虚扶着她的腰背,别墅内宅的楼梯大多偏窄偏陡,俩人并排走着略显拥挤,他尽量贴着扶栏给她腾出更大的发挥空间,又随时准备着万一她走不稳好及时扶住。
走在前面的尹静祎突然回头,略带责备地冲烈风说,“你可真行,就这么看着,直接把她抱上来呀。”
烈风嘴角一抖,这个委屈,心说要不是怕你撂脸子我早就抱了……
现在也不晚,他转念一想,几乎乐出来,“遵命!”随即赶忙将素素横抱起来,皮肉带笑地看着她一张脸从脖子红到下眼皮儿。
俩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都隐约嗅到了铁树花苞的香气。
秦家的亲友大多是医生,素质也高,基本没有人对素素的残疾表现出不适度的关注,反而多少都事先从媒体上知道她一些,初次见面表现出来的热络和这晚风似的恰到好处。
这一晚上吃喝聊天,冉云素也难得地在众人面前没有不自在,尤其是没有Lisa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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