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壶倒霉的汤羹被一手打翻,下场不出所料。不锈钢汤煲砸在地上发出脆响,热汤淋在她的裤子上,布料染着汤汁还冒着热气。
烈风推门进来,意外地看到冉云素站在里面,眉头紧蹙。他快步走过来,低头看到她右侧裤腿上湿了一大片,紧张地问,“烫到了吗?”
冉云素摇摇头,“没有感觉的。”谁说假的东西不好,起码不会受伤。
他送她出去,转身回了病房。
“你还是要跟她在一起吗?她们母女两个害秦家害得还不够吗?”
“烈风,你爸爸现在跟那个女人死在同一个忌日,她满意了吗?如果不是她们,我们一家人还好好的在一起!你知道你爸爸一辈子救过多少人吗,他不该这样不得善终!”
“如果你一定要跟她在一起,好,那就不要再回来,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总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
……
字字见血,句句诛心!
紧闭的房门内,烈风沉默以对。母亲刚刚经历丧夫之痛,他不忍反驳她,即便如此负隅顽抗也要花费他很大的力气。
父母健在时,他觉得失去他们的那一天非常遥远,现在不是了,父亲就那样匆匆离去,连最后一面他都未能得见。
烈风低头看手机里进来的一条短信。
【R素】好好陪陪你妈妈,我先回去了。
*
春去夏来,万物生机盎然,蓬勃葱郁,似乎一切都重新回归旧时轨道,不疾不徐地从容向前。
他们依然深爱彼此,依然能给对方灵魂最深处的震颤,只是彼此间小心翼翼的那根尖刺已经筑成了藩篱,变成一排利刃横亘在他俩之间,除了她的残疾,还有秦院长的死,尹主任的永不原谅和势不两立。
隔着这座藩篱亲密相拥,两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并小心翼翼,稍不留神便有人被刺得遍体鳞伤。
“这次还是去鲥市工作吗?”冉云素窝在沙发里,看烈风整理行李箱。
“嗯,之前休息了太长时间,很多工作都耽误了,这次可能会去得久一点。”他放下收拾一半的箱子,过来坐在她旁边,双臂将她圈在怀里,“素素——”
她没说话,只是拱在他怀里,紧紧地拥抱他,努力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烈风,你不要忘记我。”
*
烈风离开鲸市后一个星期,穆瑾之前去非洲医疗援助的申请也被通过,去了全世界最最贫困的地区塞拉利昂开展为期十个月的医疗援助工作。
“秦烈峥,我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申请被批准,不过也好,你可以有很长的时间想清楚,这段时间会不会经常想起我,会不会时常担心我,会不会每天都在关注非洲地区的新闻……如果所有的答案都是yes,那恭喜你,你已经爱上我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要如实告诉我。”
“以后的早请示晚报告可能就能省则省了,那边通讯不畅。还有,想了解最新的非洲资讯,敬请关注CCTV国际中文频道的《走近非洲》以及调频FM139.6的《非洲之声》,播出时间我都发你邮箱了,有种你就忍着别去看。你打开看我能收到已读提示的哦。”
夏日午后,秦教授从穆瑾手中接过了第五条围巾,细白如雪。艳阳下,背脊上的那层细汗倏地就散了,他被她即将面临的未知的危险慑住了,在她尚未置身其中的时候。
“你,自己管好自己——”
“万一我客死他乡了,你会不会去给我收尸啊?”
“真有那天的话,你会盖着国旗回来的,用不着我去。”
“别紧张,我才舍不得死呢。”她斜斜地咬着唇,眼尾高挑,“要不要来个吻别?”
他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不做犹豫地转身离开,手里紧紧攥着那条白围巾。
“等到天气再冷到需要用围巾的时候,我就回来了,不喜欢的话接着给你织!”穆瑾朝他背影大喊,声嘶力竭得有些悲从中来。
热热闹闹的重逢,轰轰烈烈的相爱,突然间大家各自散去远方,一切都重归冷清。
冉云素拨通的程诗如的电话,“小如,我愿意去法国准备画展——”
*
“风宝,烈风已经三天没有打电话给我了……他会把我忘掉吗?他发来的信息,我只读得到平淡的语气,他一定还在怪我吧……秦院长的事情,我真的很难过……他之前几天还说过让我当他是爸爸……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会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我……”
“风宝,我真的很想他,不想离开他……风宝,你说他和别人在一起会更快乐吗?如果我像妈妈当年离开秦院长一样离开他,他也会重新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正常人生吧……一想到和他分开,我就特别特别地难过……”
身边的电话屏幕上一闪而过,铃音还未响起,来电已经挂断。冉云素赶忙拿起来翻看,是烈风打来的,这么晚了他还没睡,是突然想和我聊天吗?
她抱着手机等待,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电话没有再拨过来,溺水的窒息感重新浮上胸口,是不小心拨错了吗?还是反悔了?
冉云素回拨了烈风的号码。
“喂?”一个慵懒的女声,像是睡意正浓时被吵醒,带着不耐烦的戾气。
她赶忙低头看手机上的号码,没有拨错,“烈风?”
“他睡了,不然你明天再打来……冉小姐?没要紧事儿吧……”电话被切断,这一句略清醒的语音冉云素听出来了,是唐姿玟。
她抱着手机点进唐姿玟的微博,昨天下午15:17的一条新内容:“重返鲥市,一切美好的回忆都在——”配图是她本人轻舞飞扬的一张背影。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半,冉云素坐在kingsize的大床上,紧紧将身体缩成一团,僵硬得像沧海中一块嶙峋的礁石。她觉得周身的温度都随着唇齿间那一缕淡不可闻的叹息和颊畔两行无声的清泪溜走了,只剩下彻骨寒凉。
*
秦烈峥沿着泰和宫门前的九十九级台阶拾级而上,一直走到最高处。
“素素——”他努力平抑着纷乱的呼吸,在她身边坐下来,“怎么约我来这里?你自己爬上来的吗?”
冉云素笑着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许愿树,“去年你生病的时候,我和烈风来过这里,结了一条红丝带给你,就在你手术的那天,真的很灵验,幸好很灵验……”但愿我今天结的这条也一样能如愿得偿。
“大哥,我可以叫你大哥吗?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要跟Persephone去法国准备画展了,可能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秦烈峥侧头看向她,她的微笑里泪光闪动,“素素,你去法国的事情跟烈风商量了吗?”
她点头,“我昨晚打过电话给他……”
“还会回来吧?”
“也许——”她抹掉眼泪,继续笑了笑,“大哥,秦院长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如果他不是在那天陪我去看妈妈,如果我可以开车……他就不会出事了,我知道尹主任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素素,我们没有怪过你,烈风更不会。”
冉云素摇摇头,“尹主任和我,就像是他扛在肩上的天平的两端,每一边都很重很重,早晚有一天会压垮他的……大哥,我不忍心了……我知道他会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新生活的,和能够温暖他的女孩子在一起……”
我知道他会的,或许他已经开始了……
“爸爸的事情对烈风打击很大,素素,你给他一点时间,他一直后悔没有帮爸爸庆祝最后一个生日,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给他一点时间,他会和从前一样的。”
冉云素点头,“大哥,你会照顾好穆瑾的吧?”
秦烈峥怔了下,认真地点点头。
*
飞机一路爬升,冉云素身边坐着一个金发小帅哥,摇滚嘻哈范儿,身上叮叮当当地挂满坠饰。他塞着个漏音的耳机,正在播放着一首迪克牛仔的老歌:远离地面/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思念像黏着身体的引力/还拉着泪不停地往下滴……
“姐姐,你的眼泪真的被引力拉出来了吗?”他用不灵光的中文问她,满眼不见阴霾的阳光。
冉云素笑着点点头,“是啊,因为我恐高——”
小帅哥翻了翻背包,掏出一个眼罩递给她,舌头生硬,“如果做不到视而不见,那就干脆闭上眼睛。”
她听话地将眼罩戴上,果然泪水不再滚泻,只是那眼罩越发地湿沉,浸得她双目湿冷,满眼都是虚幻的苍凉。
烈风,你不要忘记我——
☆、风大路远,江湖再见(二)
熙府花园的别墅里,除了她的那些画,别的东西一样不少,甚至连她的轮椅和拐杖都没有带走。
首饰盒里他送她的项链、钻戒、手链……也都在,唯一被她带走的是那条坠着字母Q的项链。烈风记得送那条项链给她的时候,他对她说,一个Q,一个R,合在一起就是亲人,她是他的亲人,他永远都不会丢下她……
烈风接到他哥的电话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还是错过了她,她走了,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如风过境,了无痕迹,徒留落花遍地无从捡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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