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新闻的头两年,很苦,尤其是从“黑窑厂”事件结束之后,工作开始忙碌起来。
空闲之余,他就总跑到她在的学校,就是暗戳戳地、远远地跟着。
她在学校待了四年,他就当了她四年的影子。
知道她每周六上午会去敬老院当义工,知道她下午会去书店做兼职。
知道她每周日都要去校门口的咖啡店喝杯咖啡,所以他收集了那个店很多她用过的杯子。
知道她习惯每天六点半出宿舍门,去操场上练声或者练习稿子。
见过那么多她的样子,所以偷拍了她那么多张照片。
这些她都不知道,也不想让她知道,怕她觉得……他恶心。
木崊听陈白岐讲述这些照片的来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为什么我从来没发现过你?”
陈白岐挑了下眉,“大概因为……我戏好吧。”
木崊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戏多。”
现在想想,感觉很不可思议。
可能因为这些事情都是在她和他在一起之后才知道的,所以没有太多的那种被冒犯的不适感。
如果她没有和他相遇,所有的故事可能都在那个节点上戛然而止。
再后来,她毕业,他心里做了一年的心理建设。
要不要上去表白?会被人恶心吧?
嘿你好,我是喜欢了你四年的傻子。
要这样做自我介绍吗?
就这样一直拖着拖着,拖到了在“开天”遇到她。
那个缠绕他四年梦境的纤细的腰身,和难以忘怀的笑脸。
所有的执念再也隐藏不了,上下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她,要她,要她。
看她从短发蓄成长发,看她从稚嫩走向成熟,最后落进他的怀抱。
“媳妇儿?”
“嗯?”
“幸亏你上大学身边没什么亲密的异性。”
陈白岐忍不住感叹一声,惹得木崊拿眼斜他。
他幽幽叹了口气,“不然我不保证当年我不会跳出来打残人家。”
第43章
43
说到此, 一时间屋内都安静了下来。
陈白岐整个将木崊拢在怀里,他下巴抵在她的头上, 双臂环着她,手指还不停地捏着她指头上的肉。
看得出来,他现在状态已经放松下来。
木崊想了想, 还是把余淼的话说给了陈白岐听, “他为什么说我和她像?还说什么因为有她, 你才会……”
她话没说完,就被陈白岐用手捂住了嘴巴。
“都说了, 不要听他们的话。”末了,木崊感觉她耳垂一阵瘙痒, 一股轻轻的气流喷打在她的脖颈处,“媳妇儿, 你是不是傻?”
好像今晚就是陈白岐的专场一样。
她和他的所有隔阂都需要他一层层去剖析, 去解开。
“有时候感觉我很自私。”陈白岐先是“唔”了一声, 像是在沉吟,开口后则是被打开了话匣子。
“业界说我很良心, 很善良, 很有底线和准则。”陈白岐唇角勾了一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木崊耳边的落发,“其实不是这样。”
木崊恍惚中听到他一声类似苦笑的声音,抬眸想去看他。
可头刚抬起来, 就被陈白岐用手心压下去了。
“相反, 我很自私。做善事之前, 我不过是害怕如果因为自己的不作为,而让别人受伤害,那我就会陷入深深的自我谴责之中,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去束缚住自己。”
“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最大的绝望往往是自己带给自己的,我偏不愿意承认某些后悔是因为自己而造成的。出于这种心态,我去做善事。”
“在黑窑厂也是,”陈白岐下巴抵在木崊的头顶上,目光平视前方,声音冷淡、平静、自持。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不作为致使余声被摧毁。救她,不是因为她,说白了,还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得到安生。”
陈白岐视线从前方收回,他低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木崊的发丝上。
“但是你不一样。”他声音似喃喃,目光也变得温柔,像是波涛暗涌的海面终于平静了一样。
就这般静静听他说着,木崊突然想起来这人的另外一个癖好——不爱吃菌类。
那晚在厨房,他也是这般向她剖析他自己,说他难以言喻夹带着不可思议的内心缘由。
“因为在他们那里和你在你这里的底线是不一样的啊。”那时候他向她请求不要把他可以尝试菌类的事情告诉越泽他们。
“如果是你发生了那些意外,我不敢想象。若是我去救你,只是因为我想让你好好活着,不为别的。”
“想让那个藏在我心里很多年的小姑娘永远热情又勇敢地活在这个世上,自由地去享受这个世界给予你的所有馈赠。”
“没了我,你也要去呼吸,要去吃饭,要去看电影,要去上台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木崊低垂着头,她静静屏住呼吸,听陈白岐一字一句地陈述着他内心最隐秘的想法。
眼睛突然就发酸,泪水毫无预兆地汇成一串线珠,砸在陈白岐的手背上。
他像是被烫了一下,手整个猛地蜷缩,而后慌乱无章地去帮木崊擦泪。
陈白岐的这个动作,一点都称不上轻柔。
相反,还带着不敢去直视的粗暴。
木崊抬头看他,刚瞄到他发红的眼眶,就被他捂住了眼。
“你别看我,我现在一点也不帅。”
木崊好笑又心酸地瘪了瘪嘴,略为干涩的嗓音响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给自己加戏。”
陈白岐食指在木崊的眼睛下面接了一颗她的泪珠,直接含进嘴里,舔了舔,才嘟囔一句,“媳妇儿的泪是苦咸的。”
“看来,以后不能再让你流泪了。”
“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的工资不够给家里买盐的呢。”
木崊双手捧着脸,低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呜咽声闷闷地传了出来。
陈白岐死活想掰开她的手去察看,可木崊偏偏不让。
“媳妇儿,你哭什么?”陈白岐这次是真的茫然,明明刚才他是想逗她开心的啊。
木崊没搭理他,只顾一个劲儿地哭。
陈白岐看着他怀里的那团,左看看右摸摸,上亲亲,下抱抱,仍旧没有任何效果。
“下次再有人说你和谁谁像的,我非得上去看看他怎么嘴这么欠。”
“从来都只有你,没有她。”
“媳妇儿,你别哭了。”
“是我不好……”
伴随着木崊哭声的就是陈白岐低三下四的诱哄声,又是道歉又是自己和自己生气的。
木崊抬头,抹了一把眼泪,拽过陈白岐的袖子擦了擦脸。
看到陈白岐低头看着她,木崊突然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看我·干吗?”
陈白岐定定望着她,似乎是没有想到她情绪反复的这么快,他喉结滚动了下,“看你……很好看。”
木崊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个答案,原本故意做出的恶狠狠的目光,瞬时间笑得眉眼弯弯。
其实刚才她哭,只不过是因为……他在她身边的感觉真好。
“以后见到余声不准搭理她,她弟弟……也是。”
木崊提到余淼的时候,心里稍微不自在了一下,不知道当年他和她的渊源,要不要告诉陈白岐。
不告诉吧,感觉不太好。
告诉吧,按照这人对她的觊觎性,铁定上去把人撕成八块。
算了,反正事情在他这里已经过去了。
陈白岐听到木崊停顿了一下,歪着头打量她,“你是不是还有话没和我说?”
木崊眨了下眼睛,摇摇头。
陈白岐又仔细盯着她看了两秒,发现她脸色很正常,挑了下眉,也就没再说什么。
刚移开视线,他就反应过来木崊刚才说的话,他头猛地凑到她的脸前,嘟着嘴逼问她,“我什么时候搭理过她了?”
他眼睛上面有一层水雾,模样看起来委屈得不行。
木崊轻咳了一声,伸手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呼吸,“你不是说,媳妇儿说什么你都听吗?”
陈白岐就着这个姿势点了点头,话出来闷声闷气的,“你说什么我肯定都听啊,但是你也不能冤枉人家嘛。”
都听过陈奕迅的那句歌词,“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等到真正得到了这种偏爱的时候,木崊才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现在她的状态就是如此,可以理直气壮的生气,理直气壮的作,理直气壮的去逗他。“我不管,就是不准搭理她,也不准看她,更别说视线对上了,那也不可以。”
陈白岐诚恳地望着木崊直点头。
她这才松开他。
陈白岐一得到放松,就径自伸手去捏木崊的脸颊,让她的嘴嘟成了鸭嘴的形状。
“万一和她视线不小心对上了怎么办?”
木崊眯眼睨了陈白岐一眼,即使被他捏得脸变形,仍旧可以看出她脸上面无表情。
紧接着,陈白岐就看到自家媳妇儿上下唇一碰,吐出八个字。
“我、会、让、你、精、尽、人、亡。”
陈白岐听着木崊一字一顿地说完,他眼皮微掀,思考了一下,而后舔舔唇,松手的同时唇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