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选的节目是为元旦晚会所服务的。大过节的,坟墓什么的,挺晦气的。咱们中国人过节不就图个吉利吗?”
没想到这个也能成为理由,木崊和叶知秋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脸色都不大好。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叶知秋沉沉看了一眼木崊,替她说出她最不愿意说出的话。
“稿子我们可以改的。”
他说完,木崊几不可见地眨了下眼睛,像是自己在艰难地消化这一事实。
中间那位评委点了点头,可最旁边的那位也有话要说。
“木小姐,我觉得对口相声这种形式,不够热闹。”
木崊此时心里已经没有太多的情绪了,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人审判。
“我不是说不够好,”评委台上的那位翻了翻节目单,“只是我们台里已经邀请了两位相声界的大师,所以相声形式的表演暂时不需要。”
木崊低着头,既然他们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她再说别的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她的脸有些发烫,不是羞的,而是怒到窘迫。
她有些后悔自己来了,站在这里任人评头论足,然后被一些莫名其妙地原因给pass掉。
下面几个评委在那自顾自商量着什么,最后才挥了挥手。
“木小姐,最后初试的结果,我们会再打电话通知您。”
*****
面试结束后,木崊脸上一直没有别的表情,也不说话。
叶知秋跟在她后面,“你没事吧?最后结果不是还没有确定下来吗?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木崊抬眸,声音低低的,“学长,我们都不是刚入社会的人了,你觉得话说成那种的,我们还有什么几分把握?”
叶知秋还想说什么,木崊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摆摆手先走了。
她的头发从舞台上下来那一刻,就披散开来了,他看着她顺手撩了下长发,而后风一吹,发丝翻飞。
她纤细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叶知秋叹了口气。
他觉得她好像突然间失去了在学校时的那股精气神儿,像是也被暮色给沾染上沧桑一样。
木崊回家的时候,陈白岐没有在。
她也没有力气说话,瘫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想干。
陈白岐下了班,就驱车飞奔回来。
明天他是调休,不用去台里,他早就想好要带木崊去哪里。
回到家,推门发现木崊情绪不大对劲。
“怎么了?”
他出声,她才发现他回来。
“下班了?”
陈白岐没回她这句话,直接走过去,“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木崊嘴巴动了动,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
“陈白岐,有什么能让人忘掉不开心的方法吗?”
*****
通向郊区最偏僻的外环道上,一辆路虎揽胜飞奔疾驰。
陈白岐将所有的车窗都打开了,风呜呜地灌进来,速度让人忘记暂时地不愉快。
所有毛孔都张开,叫嚣着自由的气息。
“陈白岐,你早上说面试结束后,有话要问我。”木崊扭头,迎着风,声音很大地冲着陈白岐喊,“你想说什么?”
越往外行驶,陈白岐速度就逐渐加大,呼啸着超过身旁的一辆辆车。
“呜呼。”木崊手忍不住往外伸,被陈白岐一把捉住,拉了回来。
他逐渐踩了刹车,“呲”地一声,车子因为惯性拉出很长的距离,靠边停了下来。
“手能往外边伸吗?”他脸色黑青着,眉头紧紧拧着,不怒而威。
这还是木崊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陈白岐。
知道她刚才的做法很危险,木崊吐了下舌头,正想说什么,电话就响了。
她歉意地看了一眼陈白岐,扭头去接电话。
陈白岐看着她的侧脸,想到刚才她吐舌头的那一下,心突然就软了,气也生不起来。
重新启动车子,这次速度适中,往他的目的地驶去。
木崊电话听完,唇角紧紧抿着,看了眼还亮着的屏幕,直接摁了关机键。
一直在注意她的陈白岐,看她情绪突然不对,开口,“谁的电话?”
“晚会评委。”木崊说出这四个字都极为不情愿。
“怎么了?”
木崊把白天面试的事情讲了一遍。
“所以现在就是要你把对口相声改成多人小品?”
木崊点了点头,“我觉得他们做出这个决定,估计还是看在高老的面子上。”
陈白岐没再说话。
车子行驶了很久,最后看着近处的山,木崊才意识到陈白岐带她去的哪里。
最近几年,近郊附近的山开发力度都很大,晚上来这边野营扎寨的也不少。
“我们要爬山吗?”
陈白岐手握着方向盘,因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脉络清晰可见。
盘山公路很长,弯度也越来越大,陈白岐注意力高度集中,他听见木崊问这句话,突然轻笑出声。
“我在你眼中这么没有情调吗?我们去看日出。”
木崊:“……”
一个在她面前经常脑神经不正常的人,来和她谈情调?
木崊抿了抿唇,“你这句话被夜晚爬山的人听到会把你拖出去打死的。”
陈白岐手一转方向盘,拐了个弯儿,一串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竟给木崊一种洒脱的感觉。
可下一秒钟他就又颠覆了木崊的这一点错觉。
“没关系,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
木崊:???
她扭向一旁,索性去看夜空中的变幻多端的云层去了。
这座山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木崊也没有问。
盘山公路的尽头是一大块平地。
木崊推开车门下去,发现视野开阔得很。
可能因为是郊区,夜空中还能看到几颗闪烁的星星。
临近中秋,月亮又大又圆,木崊觉得一伸手就能碰到它。
云层流动,静谧得神秘。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cool wind in my hair.
行驶在昏黄的荒漠公路上,凉风吹过我的头发。”
陈白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了音乐,山风一吹,木崊觉得冷意袭身,她转身准备回到车里。
一扭头,怔住了。
他在地上铺上了一块又大又厚的地毯,中间是野餐用的桌布,上面摆了一堆吃的,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他还从哪儿带的酒。
陈白岐脱了西装外套丢在地毯上,衬衫上面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隐隐露出里面健硕的线条。
木崊朝他走去。
音乐应景地响起那句。
“there she stood in the doorway;
她站在门口那儿招呼我;
This could be hea·ven or this could be hell.
这里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
木崊盘腿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举杯作势要和陈白岐碰杯,他摇了摇头,“我还得开车。”
木崊嗤了一声,眼波一挑,拿着杯子晃了一下,看着红酒在里面荡漾,“你把我骗到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还让我喝酒,你想干嘛?”
陈白岐喝了口水,委委屈屈地瞥了一眼木崊的酒杯,再看一眼自己的白开水,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想。”
木崊差点呛到。
“你想干嘛?”
“想。”
日你个头哦。
“光这么喝,不说祝酒词,是不是太干了?”木崊歪着头看向陈白岐。
陈白岐敛了眉眼,想了想,像是舔了下后槽牙,“你有愿望吗?”
木崊晃着酒杯的手一顿,眼皮子掀了一下。
“找个有钱又帅还对我好的男朋友,希望我妈健健康康的,希望工作能够顺顺利利,可以把欢乐带给更多的人,希望每天都能有好吃的……这么多愿望,你问的哪一个?”
木崊一串话说下来,到最后她自己都笑了。
陈白岐眸子暗沉,“最想实现的那个呢?”
木崊摇摇头,话到嘴边哑然失笑。
她举起酒杯,凑上前,碰了下陈白岐的水杯,而后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夜风很温柔,音乐也很诱人,那些蛰伏在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也蠢蠢欲动。
一口又一口的酒下肚,陈白岐拦都拦不住她。
木崊渐渐脸颊布满红晕,突然将杯子放下,站起身,歪歪扭扭地想要往下倒,陈白岐猛地扶住她。
酒意渐起,所有躁动和不满得到最真实地呈现。
木崊双手做成喇叭状,弯腰大声喊,“我要改变中国的喜剧,我要很多很多人都爱上我的喜剧,我要成为喜剧女王。”
一句比一句声音响亮,像是终于吼出自己心里的最真实的想法。
鼻涕眼泪都出来,抹在陈白岐的衬衫上,他胸口处湿了一片。
木崊嘴里还呢喃着,陈白岐打横将她抱起,往车里走去。
听到她的声音,他还低头耳朵覆在她的唇上。
“你说什么?”
“再也……不要被他们决定去留,再也不要……被强迫改变喜剧形式。”
木崊反复念叨着“再也不要”,说完她还抓着陈白岐的衬衫,头偎在他胸口处蹭了蹭。
陈白岐将副驾驶的座子完全放平,让她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