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只讨人厌的小狗,许诺看得心烦,摆摆手,他立马心领神会地消失在她面前,倒让许诺有些哭笑不得。
走,莫铖是不可能走的,他进厨房,和阿姨学做菜。不是心血来潮,相反,正儿八经很认真地学着,平时也拿着菜谱在研究。别说,他本来就聪明,经过比较惨烈的前期,还真做得有模有样,怕许诺不吃,从来不说哪几盘是他做的,鱼水混杂在阿姨炒的菜里,吃饭时,许诺要多吃几口,他就暗自傻乐一下。
阿姨看得有趣,她并不知这两人的恩怨,以为是小情侣在闹别扭,还好心告密:“这是小莫炒的。”
许诺顿了下,筷子生生转了弯,夹向另一道菜。
莫铖表面没什么,心里,噢耶!这也是我做的!
两人如今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许诺不说话,呆在家里看电视,莫铖在远远的角落看她。她要渴了,他就送水,她要饿了,他就做饭。水永远是刚好入口的温度,水果都切成小块,饭菜口味也是刚刚好,把无微不至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许诺也不清楚两人这算什么,仇人还是恋人,更可笑的是,过几天他们要定婚了。
对于肚子里的生命,许诺的感情也很复杂,他好像和自己一样,没什么安全感,拼命折腾她,提醒着自己的存在。可这不是两情相悦来到的,甚至,它是耻辱的证明,但他是条生命,就在她身体里生长,他是无罪的。
每当这时,许诺就特别恨莫铖,恨他让她如此难受。她心里难过,身体也受苦,每天都要跑到洗手间昏天暗地吐好几次。
莫铖看得好不心疼,递过温毛巾,愧疚地说:“都是我的错。”
许诺随便擦了下,把毛巾扔到他手上:“当然是你的错。”
连她的脾气都变得很古怪,经常失控,暴躁易怒。上次莫铖接了个电话,她听出是杜艺灵的,二话不说,就把他的手机砸了,她恨,连带那天来载她的杜艺灵都怨上了。
许诺坐在沙发上,捂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她二十岁的人生会是这样?
许久,身体被抱住,莫铖在她耳边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阿诺,对不起……”
许诺想推开他,可他这么用力,她挣脱不过,这怀抱多熟悉,她过去多信他,想到这,许诺气不过,对着他的肩狠狠咬下去,发疯般,带着满腔的仇恨和怨气,直到舌尖尝到血腥味,她才放开他,牙印很深,白T恤有血迹渗透出来。
应当很疼,莫铖却一声不吭,没事般看着她,擦去她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泪花,心疼道:“是我的错,让阿诺这么难受。”
见许诺不说话,他又问:“牙疼了?”
许诺没忍住,瞪了他一眼,扬手打了他一下,很轻的力道,落在脸上。
最初也是这样,他把她压在路灯杆上,说,骗人的吧,心跳这么快,她打了他一下,很轻,他说他喜欢她打他,这样证明她在意。这一下,几乎要把莫铖的心打哭了,他抱着她,哑着嗓子:“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如果可以,他多想,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在莫铖死皮赖脸穷追猛打的攻势下,两人总算舒缓了些,从视而不见变成爱理不理。
莫铖拼命找机会跟许诺说话,饭前都会问下许诺要吃什么,研究菜式时,会指着图片,问这个喜欢吗,许诺若点头,他立马去厨房,难吃的自觉倒进垃圾筒,好吃的就兴奋跑过来:“阿诺,你尝尝?”
有时候,许诺望着围着围裙的莫铖,甚至会想,要不算了。
不过在莫铖的照顾下,许诺身体好多了,脸色也红润了。
只要许诺不发脾气,两人处得还是不错,莫铖载她去做检查,去公园散步,也不去玩了,还找莫永业要了笔资金,捣鼓着说要创业。他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爱玩爱闹的阔少爷,想像个男人,去计划两人的未来,去担起身上的责任。
双方家长都挺高兴,兰清秋还会是劝许诺:“阿诺,给莫铖个机会。人生在世,遇见个互相喜欢的不容易,过去了,就让它过去。”
许诺不说话,但也没反驳。
定婚的日子近了,莫铖清楚许诺懒得张罗,就自己去店里挑了,让他们把礼服送过来,让她选。莫铖眼光不错,饶是许诺没什么兴致,看到也眼睛一亮,礼服采用很轻柔的纱,层层叠叠,胸前一朵用珠宝镶成的白玫瑰。
定婚宴用的也是白玫瑰,铺满整个宴会。
莫铖在一旁小心观察她的神情:“阿诺,试试吧。”
许诺没作声,莫铖又陪着笑脸:“看看合不合身。”
“真麻烦。”不过还是拿了礼服去换,裙子挺合身,出来之前,许诺看了一眼腹部,四个月了,有点显怀了,不过裙子的设计完美地遮住身形。
她走出来,莫铖早早在外面等着。他也换好衣服,一身很正式的西装,被衬得玉树临风,看到许诺眼睛一亮,自然地拉着她,走到镜子面前。
镜子的男女真是一对玉人,男孩高大俊朗,女孩纤弱柔美,许诺站在莫铖身边,就像他曾经说的,天生一对。
他们很般配,就算许诺不愿承认,看上去,他们就是很赏心悦目的一对。
莫铖拉着许诺的手,问:“怎么样?”
“还行。”许诺淡淡道,“好了,我去换回来。”
“等等,”莫铖拉住她,从背后抱住她,“阿诺,你听我说。”
他把她转过来,拉到更衣镜边的坐椅上,蹲下来,认真而严肃。
许诺却不领情,不耐烦问:“做什么?”
“阿诺啊,”莫铖叹气,嗓音有些低沉,他就是这样,叫个名字都缠缠绵绵,带着情般,现在更如一声叹息,落在心头,“我知道你恨我。”
他的眼睛全是痛楚:“四个月了,你没对我笑过一次,我碰你一下,你都是僵硬的。”
“我清楚,你之所以答应和我定婚,不过看在孩子的份上,”莫铖很苦涩地笑了,“如果我是个好人,就该走得远远,而不是拿他要挟你。”
他把手放在许诺的小腹:“但我没有,阿诺,我不是个好人,也不是好男人。我以前很混,很多人说喜欢我,我也交过几个女朋友,像过家家,喜欢就在一起,没感觉就分了,也没觉得有什么错。”
“我以为这就是爱情,直到遇到你。说起来你不相信,第一眼,我觉得你不一样,我说不出来,但我知道,你和谁都不一样。你问我敢去找你吗,我挺生气的,竟有人敢挑衅我,那时候就想,总有一天,要你放不开我的手。”
“后来,我去了,你很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看着你,心就软了,什么脾气都没了,只想好好和你在一起。我想,这就是喜欢,更是爱。”
“阿诺,我从来没爱过谁,你是第一个,我总是怕,怕你离开我,”莫铖望着许诺,眼睛全是真挚的痛苦,“这四个月,我总是想,要是我没伤害过你就好了,我这么喜欢你。”
许诺还是没说话,但湿润的眼睛还是泄露她的情绪。
莫铖继续说:“那晚过后,我从来没有求过你原谅我,你也不要原谅我,要恨,就继续恨吧。”
他拉着许诺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会证明的,时间会替我向你证明。”
许诺的喉咙有点堵,她哽咽问:“如果我恨一辈子呢?”
“不会让你恨一辈子的,”莫铖摇头,他抱着许诺,坚定地说,“阿诺,我会对你好的,好到你忘了恨我。”
“定婚后,你就是我的未婚妻,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回学校,一毕业我就出来跟爸爸学习,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工作或考研,都看你,我会努力工作的,赚很多钱,全给你。我一分不要,这样,没有钱,我哪里都去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有你,也只要你。”
“等孩子大了,钱也赚够了,我带你去玩,去北方看雪,去海边看日出,一条毛毯包着你和我。等你老了,走不动了,我就陪你晒太阳,我一定要比你晚死,晚一两天就好了,这样我的诺,一辈子都不会孤单。”
他说得很动人,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几乎要哭了。
这一刻,许诺望着面前的莫铖,他一身正装,像个能扛起一片天的男人,他长大了,把自己放在他们长久的未来里。莫铖拉起她的手,深深地吻了她的戒指,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阿诺,这是我的承诺。”
眼泪落在戒指上,许诺的眼眶红了,这一刻,她恨他,却也信了他。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他的颈脖,她信他。可她抬头,就看到墙上挂着阿公的照片,黑白照片,阿公永远和蔼可亲地冲她笑,他走了,再也见不到了。
此时,她身处艳阳天,心却下着雨。
许诺更用力地抱住莫铖。
定婚的日子越来越近,莫永业如许诺要求的,准备的隆重而盛大。
请贴也都发出去了,几乎整个白城商圈都知道环城实业的公子要定婚了。
许诺不关心这些,莫铖说,她好好保息就够了,许诺点头,神色平静,像个知足常乐随遇而安的小女人。比起她的平淡,莫铖明显兴奋多了,两人如同寒冬解冻,终于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