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悠悠歪头夹着电话, 手指间捏着甲油的小刷子,一层层往贝壳似的脚趾甲上涂抹, 映合初秋的酒红色, 盖不住满心的思念。
“不好, 旁边少了个人, 寂寞, 冷。”
齐悠悠做了个很恶的音效,嘴角却翘上了天, 故意挑起眉揶揄道:“这不是给你机会嘛, 错过这次,以后你身边想睡别人, 可就难了。”
钟岩身边站着青海分部的负责人,这时走快几步, 捂着话筒压低声音说:“就想睡.你, 睡一辈子。”
齐悠悠红着脸小声骂了句流氓, 然后义正言辞地说:“你好好办你的事,要是明天不能回来,我就去陪你。”
她听见电话那边的男友重重叹气, 然后有打火机的声音响起,伴着他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可我现在就想你怎么办?早知道昨天就不该放过你,绑也要把你绑到飞机上。”
齐悠悠笑得手都不稳,干脆把抱住的腿放回地上,身体愉快地栽进沙发,思绪又飘回到昨晚的机场。
在钟岩说出那句撩人情话时,她确实有冲动和他一同登机,可硬是被最后的理智给拽回来。她太了解自己的性格,如果和他一起去青海,一定会忍不住整天黏着他,那他还怎么做正事。
所以,为了维持自己温柔体贴的女友形象,她宁愿独自呆在A市,做自己喜欢的西点和直播,虽然……没有他的夜晚还是有点难熬。
她勾起地上的脱鞋,一蹦一跳地站起来,声音放软说:“我也很想你。总之你等着我,再见面的时候,你想干嘛都行!”
然后她红着脸挂断了电话,留下被撩得满脸血的钟岩,一颗心像被猫爪挠得又痒又乱,直到被人拍了几下肩才勉强拉回心思,后面的话需要努力集中精神才能听进耳:哎,美人误国啊!
而那位勾走他魂魄的美人,正哼着歌为自己选了一件复古设计的小洋裙,墨绿色的下摆正落在膝盖上,衬得一双腿又白又细。
齐悠悠对着镜子整理好头发,想起刚才的电话,忍不住吐出舌头偷笑,刚走到玄关旁换鞋就听见手机铃响,一手拽着鞋跟往上提,一手捞出手机直接放到耳边,刚“喂”了一声就瞪圆了眼。挎在手上的包滑落到地上,七七八八的物件散得到处都是,可齐悠悠根本无暇顾及,她捂住嘴压抑夺眶而出的泪水,颤抖着叫了句:“爸!”
巴洛克风格的咖啡馆里,王彬对着柱子上的玻璃棱面,把领带调整到最佳位置,然后抬头殷勤地向对面招呼着:“悠悠,你来了。”
他极有绅士风度地起身替她把椅子搬开,招呼她坐下,然后弯腰在她耳边说:“我点了这家店最有名的巧克力熔岩蛋糕,以前你最爱吃的。”
齐悠悠却连往桌上看一眼的心情都没,只是着急地问道:“我爸爸让我来见你,说你可以帮我们。”
王彬把衣袖折了两道,坐回座位,再端起咖啡杯说:“这是店里新进的蓝山,配着蛋糕正好,你尝尝看。”
齐悠悠被他这副慢条斯理的模样气到,一拍桌子提高了音调:“王彬,你到底说不说!”
她觉得自己这个前未婚夫一定有受.虐倾向,因为在自己吼完这声后,对面的男人明显露出受用表情,眯起眼坦然道:“当然,现在能帮你爸爸的,也只有我和星光。”
齐悠悠自从今早接到齐轩的电话,内心那团微弱的火焰又再度燃起,她已经不奢望能够回到以前那种生活,可非常期盼能再见到爸爸,毕竟那是曾对她用尽宠爱,一直相依为命的亲人。
可齐轩却和她说,他已经摆平了大部分债务,最后的关键却是在王彬手上。于是她怀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联系到王彬,约在这个咖啡馆,看他带着神秘的笑容,晃了晃手里的咖啡继续说:“其实很简单,只要我们星光集团现在收购齐氏,帮你们填平所有账目问题,你爸爸就从调查里能全身而退。不过……我没理由去帮一个和我毫无关系的人。”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可齐悠悠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有被臭鸡蛋砸中的感觉,搭在桌沿的手指收紧,直到指节都用力到泛白,她终于决定……先把熔岩蛋糕吃掉再说!
于是王彬就眼睁睁看着小公主面无表情地拿起银叉,埋头专心地吃起蛋糕,期间还用餐纸一点点沾去嘴角的巧克力,可从头到尾半个字也没和他说。
他觉得有点焦躁,自己抛出的这个赌注,原本应有80%的赢面。毕竟只需要用星光集团少奶奶的身份,就能拿回所有的一切:亲人、名誉、公主般的生活,他相信没几个人能拒绝。可齐悠悠从来不是按牌理出牌的人,所以他即使再自信也还是带着些忐忑。
一场谈判就这么中止在银叉敲击瓷碟的声音中,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邻桌的谈笑声飘过来,令王彬焦虑地扯了扯领带,可眼前的小公主是真的很投入地在品尝那份蛋糕,意外地令他不想出声打扰。
终于,齐悠悠咽进最后一块蛋糕,用餐布擦了擦嘴,抬眸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他说:“要不,我们结成异姓兄妹怎么样!”
王彬很庆幸自己没喝咖啡,不然这时一定会很没形象地全部喷出,他那颗深谙商业规则的脑袋实在难以理解小公主提出的建议,只有愣愣回了句:“啊?”
齐悠悠把叉子放下,振振有词地说:“你看啊,我们两家本来就是世交,可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而且我已经有心爱的人了,如果就这么嫁给你,我会很不开心,也会一辈子都想着他。而你娶到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人,也会很不开心,这对你也不公平。你们帮助了我爸爸就是我的恩人,我要是这么对我的恩人,自己良心会过不去的。所以啊,结为兄妹是最合适的了,我以后就像哥哥一样对你好,也会好好孝敬王伯伯,这才是双赢的做法嘛。”
王彬目瞪口呆地听完,差点被她的逻辑给绕进去,他掐了掐自己的手掌,让自己从那双闪动着期盼的大眼里挣脱,咬牙切齿地说:“我不需要妹妹!”
齐悠悠的肩膀塌下去,下巴无力地撑在手背上拖长声音说:“可我真的不想嫁给你啊,就没有其他办法嘛。”
王彬很想抚着额感叹:这大概是他遇上过最状况外的谈判对象吧。可他这次志在必得,必须把节奏拉回来,于是身体往前压过去说:“总之你想让我帮你爸爸,只有成为我妻子这一条路可走。我不会逼你,可你最好想明白,什么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齐悠悠被他语气里的阴森吓了一跳,以前她认识的王彬总是温和有礼,甚至对她言听计从,如今才发现,他其实也是一匹狼,为了达到目的,就将潜藏的狠戾全部泄露。
她低头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实在压不住内心的疑惑,轻声问:“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娶我?”以他星光大公子的身份,想娶什么女人都很轻松,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代价去绑死一个对他毫无兴趣的女人。她虽然自恋,可也没到把自己当天仙的地步。
王彬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到,他抿了口咖啡,略微思索才开口说:“可能,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心甘情愿想伺候的女人吧。”
齐悠悠惊讶地瞪起眼:原来,他还真是个抖.M!
青海西宁市的街头,钟岩刚结束和分部的会议。西北的黄昏里,连风都仿佛带着干燥的温度,他并起手指挡风点了根烟,然后就听见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响。
他冲旁边的人挥了挥手,一手夹起烟一手接通了电话,伴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小公主的声音仿佛也被吹得发抖:“钟岩,我现在能来找你吗?”
钟岩莫名觉得脖子有点发冷,还在恍惚间,旁边的队员大声笑着,推搡着催他去喝酒风酒,他看了眼香烟被烧出一截的白灰,终于清醒过来,对着电话说:“好,我帮你买最近的机票。”然后捂住话筒朝其他人说:“我还有别的事,接风宴就算了。”
墨青色的天空,只有飞机起落划出道道白线,齐悠悠拉着箱子走出航站楼,一眼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越野车,车头灯亮着,一如既往地等待,为她照亮前路。
她莫名有点想哭,不顾脚下5厘米的高跟鞋,小跑着往那边冲,然后就被靠在驾驶室旁那人紧紧抱住,结实的胳膊勒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把头埋在他怀里,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心脏却梗的难受,不知怎么就哭了出来。
钟岩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颤,连忙托起她的脸,温柔啄去她脸上的泪水说:“见到我了还哭,傻不傻。”
齐悠悠哭得更夸张,也顾不上眼泪流得多难看,吸着红鼻头,大口抽气说:“钟岩,我好想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刚劲的黑色车头停在酒店楼体富丽的灯光下,行李员替他们殷勤搬下后备箱的行李,再笑容可掬地把客人送进酒店大门。
齐悠悠的眼线哭得有点晕,可她第一次舍不得花时间去补妆,因为想时刻看到驾驶座那个英挺好看的男人,属于她的男人。这时她正抬起一双被描上淡淡墨迹的眸子,疑惑地问:“你不是说,不会住五星级酒店吗?”
钟岩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昨天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