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课我不用上课,孩子这么小,你也不管,她要是不来找我,走丢了怎么办?”
家里照看孩子的老人生病了,交给保姆又不放心,带到单位上来,怎么可能不耽误工作。
窗户口门口探出一个又一个脑袋瓜。
当着学生的面被妻子训,董兆丰没面子,目光一转看到黄仲天,抓来当壮丁:“你,去办公室教她写作业。”
隔了一代有代沟,有时候女儿的作业他都不会。
黄仲天额头上被笔压出的印子都没消,刚醒,不能置信地睁圆了眼睛,指着自己问:“我?”
董兆丰说:“就是你,反正你上课又不听讲。”
黄仲天尴尬地摸摸鼻子,手一撑就从窗户跳到了走廊,把小姑娘抱过来,魅惑一笑:“来,小妹妹,哥哥带你去做作业。”
小姑娘乖巧点头,顺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刘宜婷奓毛,攥紧拳头:“这么小就会占便宜了。”
陈熙彤无语:“你不会连孩子都嫉妒吧。”
刘宜婷哭丧着脸:“你看看现在什么世道,十岁算什么?这个年龄差,磨个十年八年,说不定真能凑一对,小姑娘还长那么丑,你说我气不气。”
陈熙彤声情并茂地劝:“女大十八变,我小的时候也丑的不能见人,我爸别说理我了,把我留在身边都嫌烦,你看老董,还是很爱女儿的。”
说到陈涣章,不得不提他大善人的属性。
陈老板最近搞了个公益项目,为国家基础教育助力,建了两所私校,在社会各界名声大涨,心情好想起她来,叫她回去吃饭。
陈熙彤不想去,但毕竟这么多年的开销都是这个人给的,不去不行。
晚上阿姨做了一桌菜,都是她爱吃的,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陈熙彤朝阿姨笑笑,没有吱声。
她平时就不怎么吃东西,再喜欢也不会吃很多,拿筷子的动作斯文秀气,没丁点动静。
陈贺宇抬头看了她几眼,本来姿势很端正的,慢慢把脑袋沉下去,捧着放在桌上的碗像在猫吃食,也尽力不发出任何声音。
或许是气氛太沉闷,吃到一半,陈涣章突然“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厉声质问:“你是不是一回来又威胁弟弟了?”
陈熙彤镇定抬眼,没等陈贺宇摆手解释,先开了口:“是啊,男子汉大丈夫,胆子那么小,哪像我,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上桌吃饭。”
陈涣章瞪着她的目光凛冽:“你究竟有没有良心,成天在外面鬼混就算了,心肠还这么歹毒。是不是没弄死你后妈心里不舒服拿你弟弟撒气?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陈熙彤冷笑:“我就是人生狼养的,野的,还会想我到底有没有爸爸。”
陈涣章痛心疾首地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
江雯燕抚着丈夫的背,趁机挑拨离间:“真不知道你让她一个月回来一次做什么,给自己找气受。”
陈熙彤冷眼看着陈涣章喘气,任由后母栽赃,心寒得早没了半分感情。
本来她还能忍,结果江雯燕过来推她撵她,姿态宛若女主人:“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陈熙彤转过眼波,趾高气昂地讽刺:“当初我说不欢迎你,你不是也覥着脸过门了吗?”
“陈熙彤!”陈涣章一声怒吼,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咆哮,“我不管你在外面学成什么样子,在家都给我消停点,不然别想让我再给你一分钱!”
钱钱钱,钱算个屁。
陈熙彤冷笑一声:“那你别给了,反正我也嫁出去了。”
“啪”一耳光,结结实实甩在她脸上,把她扇懵了。
再抬眼,之间陈涣章双目赤红,脸也通红,估计血压上来了,大口喘着气,真被气着了。
一向胆小的陈贺宇拉了拉她的衣摆,几不可闻地说:“姐,你走吧。”
陈熙彤挨了这么用力的一巴掌,已是心如死灰,目光森然地将三个人扫了一眼,一句话没说地走了。
她捂着脸跨上摩托,从两旁的镜子里看到肿起来的脸,面无表情地戴上头盔。
**
摩托车在郊外疾驰,路窄,一路驰骋看不见人影,可就从没绿化带的那块地开始,身后响起了引擎的轰鸣。比她的车还要迅猛。一听就知道有配置经过了改装。
眼看着对方就要追上来,她突然降速,准备掉头,谁知道早做好了截下她的准备,球棍闷头砸在头盔上,没人驾驶的摩托车飞了出去,停下来时轮子还在转。
陈熙彤被甩出去时缩成一团打了几个滚,耳朵里嗡嗡耳鸣,五脏六腑仿佛震碎了一样,一呼吸肺就疼。
她跪着脱掉头盔想站起来,天翻地覆,跌回了柏油马路上。
血淌进眼睛里,视线浑浊模糊,只朦胧看见几个黑影围了过来,挡住了路灯微弱的光。
打头的男人声音油腻腻的,怪腔怪调地说:“哟,这不是彤姐吗?”
是刘汉三,下巴接上了。
另一个男人爆了个粗,拍拍她的脸:“怎么回事儿?不会弄死了吧。”
“弄死就弄死了,又没监控怕个屁!”男人说完解下皮带,把尾部塞进皮带扣里,箍成一个圈,像套狗一样拴住她的脖子,猥琐地笑,“来看,死了没?”
陈熙彤体内一阵不适,热浪裹杂着酸腐味儿翻涌,意识残缺地被粗暴拖行。
膝盖蹭破了皮。
长达十几分钟丧尽天良的言语辱骂,她都一声不吭地装死,直到一个男人率先脱了裤子,她抡起头盔砸在他两腿间,拔腿就跑,夺了一辆他们的改装车。
那群人穷追不舍,追着她走了十几条岔道,最后进了市区,碰到交警查酒驾,才不得已地作罢。
她咬牙撑到医院急诊室,先做外伤处理,撕心裂肺地嚎。
疼哪,满脸都是生理性的泪水。
医生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问是不是家暴。
她忍着剧痛挤出一个疲惫地微笑:“不是的,我丈夫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治疗过程中叶盛昀一直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可她缝针的时候一直在惨叫,怕他听了心疼,等清完创,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才敢给他回过去。
屏碎了个透,能正常使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叶盛昀一开口就带着几分责怪:“你班主任说你没去上晚自习,到哪去了?给你打了二十几个电话都不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就是出事了啊。陈熙彤咬着嘴唇轻声抽气,撒了个谎:“我不小心从楼上栽下来了。”
第17章
不管伤得多重都改不了陈熙彤独自舔舐伤口的习惯。
不喜欢倾诉自己的痛苦,熬过去了,不必说,没熬过去,没工夫说,不肯给任何人添麻烦。
这回死里逃生损了元气,片拍出来,肋骨骨折。
医生跟她说骨折的时候她还不信,一脸茫然地说自己一点儿不疼,也没办住院,绑了肋骨带固定,打车回家后一平躺,险些厥过去,往嘴里喂了两颗止疼药,在电话跟叶盛昀胡侃。
她受伤的时候声音软,但普通话标准,舌头捋得直,不嗲,很好听。
刚才叶盛昀过问她的伤势后,简单交代了几句,手把手教她怎么按部就班地处理,现在谈完合同准备去吃午饭,闲下来跟她说:“你都这样了,不住院想怎么样?”
“不是我不愿意住院,是大夫说医院床位紧缺,我心一软让给更需要的人了。”
“那我说跟军总的熟人打招呼你怎么也不答应呢?”
陈熙彤不想告诉他,她是怕撞见许缨玲。
叶盛昀见她不回答,以为她又耍脾气,沉吟片刻说:“那你疼着吧。”
陈熙彤直接挂了电话。
叶盛昀听到忙音,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拧着眉翻通讯录,看了眼手表,拨了出去。
十几秒后,对面接通,他用礼貌不失尊敬的语气诚恳道:“不好意思佟主任,这么晚还打扰您。”
**
半小时后,陈熙彤敞腿坐在床上仰天长叹,一边哀其不幸,一边往腰后垫了个枕头,指望着坐着能睡着,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吓得她心里“咯噔”一下,翻身下床。
她打开抽屉,拿出手电筒外形的电击器,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戒备地问:“谁?”
贺弛在外面自报家门:“我,贺弛,咱们那天在大排档见过的,昀子叫我送你去医院。”
陈熙彤松了口气,从衣帽架上取了条薄坎肩披上,给他开门。
贺弛见到她一愣,指着她的胸带问:“你去过医院了?”
陈熙彤不理解他的诧异:“去过了。”
贺弛大晚上被人从床上赶下来很不爽:“那他急什么,搞得我还以为你倒家里了。”
陈熙彤特别淡定的看着他,贺弛自觉尴尬,摸了摸后脑勺:“走吧。”
陈熙彤把电击器丢在鞋柜上,换鞋,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贺弛居然开了辆跑车来接她去医院。
好歹也是二十六七的男人了,仗着凌晨人少,红绿灯摄像头设得不多,在路上狂飙起来。
她贴着后座感觉自己坐的像哈利波特里接流浪巫师的那辆巴士,强忍着肺部的不适无奈道:“大哥,我肋骨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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