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秦初:“哪里不一样?”
宫九说:“今年,你有了个沙曼姐姐。”
唐秦初不太开心了,反口说问一句,“是沙曼姐姐?难道不应该叫嫂子么?”
宫九一愣,唐秦初自觉失言,捂着嘴巴,这种婚嫁之事,无论如何也不该她说,更何况,这句话搞得好像她是嫉妒沙曼似的。
宫九看着她,不说话。
唐秦初缓过神来,笑道:“表哥今天刚刚回来想着是累了,一会还要去陪曼姐姐呢,没什么事的话,初儿就先回去了。”
言罢,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就要奔回钟灵居。
宫九在后面跟着,“初儿,不要闹,下来!”
唐秦初身姿灵动,纵云梯在她这几年的修炼下,技能点快要加满,她足下轻点,跑得飞快,回首冲宫九笑,“偏不!”
一如当年练武时,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像老鹰抓小鸡一样。
但是气氛早就变了。
宫九不再有丝毫的保留,踏着枝桠,运用轻功,大步向前飞着,手里拿着顺手扯下来的树枝,一挥手,树枝子就向唐秦初的腰部打去。
唐秦初一个闪躲,速度就满了下来,又看宫九紧紧地追在后面,一个不小心没踩稳,就踩空了,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宫九默默地停在唐秦初的旁边,把唐秦初拉了起来。
唐秦初:这么长时间不挨打了还真是不习惯,话说九哥原来轻功的速度没这么快啊?
宫九拽着唐秦初到了竹林里面的藤制桌椅,拉着她坐了下来。
有一种人,没有见面,没有说话,会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一旦见了面,说了话,就感觉所有的言语全都噎回了肚子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唐秦初现在就觉得和宫九无话可讲。
索性,平日里不是很爱说话的宫九挑起了话头。
“沙曼,她的原名叫江沙曼。”
宫九顿了顿,“那年我才七岁吧,已经习武两年,但再怎么成熟,也是个小孩子,出去玩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我走丢了。有个女子过来说要带我找父亲,那是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父亲了,就跟着她走了,结果她带我去了教坊。”
唐秦初顿悟,如今达官贵人家里都爱养一些家妓和小倌,也有些人愿去教坊里去找那些姿色动人的小孩,高价卖给有钱人。宫九别看是面瘫,但长得真的很好,小时候不爱说话的孩子也是有的,好好调教调教就能服侍人去了。
唐秦初一想宫九板着个脸伺候人的画面,不由莞尔一笑,“那,那拐卖你的人肯定是很后悔的。”
宫九点点头,“那是自然,得罪我的人,我自然会让他们后悔,让他们后悔生下来。我狠狠地整治了他们一顿,连带着那一片的教坊我都拆了,最后我在一个屋子里看到了沙曼。”
宫九顿了顿想了想措辞,“她……当时她才五岁……被抽打的满身鞭痕,唯有脸是没有被打过的。练武一途,漫漫修远,并非一朝一夕而成,且丝毫放松不得。父亲对我甚是苛刻,稍有些不顺意,就命师傅拿鞭子抽打我,七岁的我,身上早就鞭痕累累。记得我刚开始习武的时候,我一套动作下来,我的习武老师夸我天资聪颖,面上稍微有了些开心得意的神色,就被父亲按住一阵暴打,说我如此自负活该挨打,自后,凡是我习武,无论是好是坏都要被鞭子抽打,如果练得好,那顿鞭子就叫‘戒骄戒躁’,如果练得不好,那顿鞭子就叫‘催人奋进’,有时候,伤口疼的,都让我站不住,但我却不敢倒下去。因为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如果自己不强大,不达到父亲的标准,那么这些鞭子会跟随我一辈子。虽然用的药是极好的,但是伤口又叠在伤口上,每天都会裂开,直到我练武一年后,父亲让人传话,说隔几天打一次,我的情况才有了些好转,疤痕却留了下来,……就算如此,沙曼身上的鞭伤也比我重。我虽然被打,但是也是别人的主子,跟随我的影卫找到了我,我下令把沙曼也带回去了。”
“回去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走丢的,是父亲安排我,把我丢弃在那里,如果能够从那里出来,我就还是主子,如果我出不来,那父亲他们也不稀罕我这个世子。我心里一阵酸痛,感觉……父亲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他的孩子。别的孩子的父母,都待他们视若珍宝,而我,父亲一年就来看我一次,从来不抱我。我宁可父亲亲自来抽打我,骂我不努力,至少能够证明,他对我还是重视的,也不想让他这样对我漠然不理。”
宫九面无表情地看着唐秦初,眼睛里是无尽的酸楚,“从那天起,我好像就得病了。得了奇怪的病,只有让别人抽打我,我才会快乐一些。但是没人敢打我,我那时已经掌握了武林顶级的秘籍,他们怕用鞭子抽打我后,我就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直到沙曼……沙曼她过来,看着我,说她懂,她是被她的哥哥暴打后卖给教坊的。从她的眼里,我看到了理解,看到了同类之间的默哀和理解,就像……两只受了伤的狼的遇见,相互对望,但也不会去找别人帮忙,自己舔舐着自己的伤口,还会有自己的骄傲,只是在对望的瞬间,心被安慰了。不需要说出来,我就明白她会做什么。她拿起来了鞭子,狠命地抽打我,仿佛能够让她好受也能让我好受一些。的确,我好受多了,就好像回到了刚刚习武的时候,老师用力的抽打我,而父亲站在旁边,面色平淡地看。”
“后来父亲知道了,他对沙曼很欣赏,而我也不想让沙曼再受苦,于是她就被默认为我未来妻子的存在和我一起生活。我八岁的时候,父亲把我带回王府,我成为了太平王世子,而沙曼还住在原来的地方,我被允许每年七月,我生日的时候回去陪她……其实也是陪当年受伤的自己。再往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唐秦初默然不语。她是读过原著的人,总算想起来了宫九的父亲,太平王是谁了。他逼迫着陆小凤杀了皇帝,认为杀人是世上第一古老而乐趣的事情,并且……武功特别高,学如意兰花指学了四个月就融会贯通了!
唐秦初:我想“呵呵”了。
她早已经知道了结局,但自从穿越而来,她就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有着蝴蝶效应,她可以改变宫九的命运,让她的九哥不走上前途灰暗的道路。
她以为她在宫九十四岁的时候遇见他,已经是很早很早了,但是还不够早。
在宫九生命里,可能她的存在,始终都不及沙曼那天手中执鞭,对他说的那两个字,“我懂”。
原来,她,不是他的青梅。而他,亦不是她的竹马。
青梅还需竹马配。
她也不可能改变老头的想法,也不可能改变沙曼跟陆小凤跑了的命运吧?
于是,他的九哥……死定了?
唐秦初低头,捏着手帕,嘴角挂了丝苦涩的笑,却没有让宫九看到。
静默许久后,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表哥,祝你幸福,曼姐姐该是等急你了。”
言罢,她仓皇而逃。
只是这次,宫九没有再像刚才一样,拦下她,拉起她的手。
☆、第23章 爬墙攻略
唐秦初夜晚在软垫上认真的盘坐,努力的调整内息,莲叶端过来一碗银耳羹,从一旁静静的等候。
香炉里的香慢悠悠地燃着,眼看着就要化为灰烬了。
莲叶低声的提醒,“郡主,时间到了。”
唐秦初呼出了一口浊气,缓缓的睁开了眼,接过莲叶端过来的银耳羹,有一下没一下的舀着,神情微微有些困惑,又有些惆怅。
莲叶知情识趣,没有开口说话。
唐秦初像是自言自语,“如果有了留恋,那以后该怎么办?”
沉默半响,唐秦初没有想出答案,转头问了莲叶:“莲叶,如果有了不该有的留恋,那应该怎么办?”
莲叶一脸懵懂:“不该有的留恋?这种留恋为什么是不该有啊?”
唐秦初手托腮,“唔……就是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还是会有所期待有所希翼。”
莲叶还是不懂,也不再接话了。
唐秦初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罕见的悲伤弧度,又淡淡的加了一句:“不仅不可能,不该有,根本就不应该想。”
说完,唐秦初快速的舀了舀银耳羹,没几口就吃了下去,把空碗往莲叶手上一递,就起身洗漱去了。
屋外的风呼呼的吹着,竹影印在窗纸上,摇曳着,黑色破碎的图案在窗纸上晃来晃去。
*
唐秦初第二天去请安的时候,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她昨天晚上睡的不好来着了。
宫九问:“初儿,昨天晚上是不是很晚睡的觉?”
唐秦初没答话,给老头和苍静箜行了个礼,又和沙曼和贺尚书打了个招呼,坐在了苍静箜的旁边,闷头开始吃饭。
宫九皱了皱眉头。
苍静箜奇怪道:“初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不理世子殿下?”
唐秦初闷闷地说了句“没什么事”,就继续低头,夹着小笼包蘸醋吃。
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唐秦初,“小初啊,你是不是看着你九哥和沙曼在一起,也想找个心仪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