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音色清醇温和,宛如烟缕飘进她的耳朵,片刻间心神安宁不少。
转过头与之对视,室内暖黄的光线在他黑亮的瞳孔上印刻着星点。
这是和陈睦截然不同的人。
谁都没有说话,耳边流淌着荡漾了无边温柔的蓝调。
半晌,邓芮茗终于开口了,并成功把他气得脸变成猪肝色。
她一脸认真地问,大哥你出门前没打飞机吧?
还抓着他摸过她脑袋的手翻来覆去仔细瞅。
谢闻甩开她,捂着胸口险些气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意安慰你,你就是这样污蔑我的?”
“我这不是为了大家的卫生着想么。”邓芮茗讪笑。
他指着她解释:“我重申一遍,我才不是每天都要打飞机的死变|态。”
一直默默围观的谢皇上举手提问了,“死变|态是什么?”
邓芮茗捂住了孩子纯洁的双眼,瞟着谢闻幽幽回答:“就是你舅舅这样的。”
“那飞机飞得那么高,舅舅为什么要打它呢?”
“因为他是死变|态啊。”
谢闻:“……”
玩闹过后,三人都累了,肩并肩靠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不止两个大人一副万念俱灰贤者时间的模样,谢皇上也耷拉着他那双眯眯眼,深深哀叹。
“唉——”
这声长叹引起俩大人的注意,谢闻侧眼瞥他,“小孩子家家叹什么气?”
“就突然想到了陆奕琳。”兔崽子的眼皮更耸了。
谢闻疑惑,“陆奕琳是谁?”
邓芮茗插嘴:“是坐在他后面的小姑娘。跟邓老师说说,陆奕琳怎么了,难道她也欺负你?”
谢皇上又叹气,“不是……是她最近都不跟我玩了,老是跟高泽天呆在一块。”
她琢磨了下,茅塞顿开,漾着坏水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哦——原来你喜欢陆奕琳啊。”
小家伙挠着眉心嗫嚅:“没有,我只是想跟她玩。”
“但是她不想跟你玩了,被高泽天拐跑了。”她补刀。
兔崽子的头更低了。
“真是冤孽。”谢闻活动筋骨,惋惜道,“怎么我们这些人像被绿帽子诅咒了一样。”
三人再次叹息。
伴随哀叹而起的,是咕咕直叫的肠胃。
“已经五点了。”谢闻看了眼手机。
谢皇上摸着肚皮叫唤:“舅舅,我想吃披萨!”
“行啊。”谢闻起身帮外甥整理衣摆,顺口问邓芮茗,“哎,你呢?晚饭吃什么?”
谢皇上拉拉她的手,笑意盎然,“邓老师一起去啊!”
她没接话,看向谢闻。后者瞅瞅兴奋的外甥,眨眨眼没有反驳。
她直乐,“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答应你。”
他不屑搭理,牵着外甥往外走去。
可是当邓芮茗跟在俩人屁股后头,来到商场外边时,她笑不出来了。
“你为什么老执着于骑电瓶车?”她崩溃地问。
“你以为我想骑啊?亲戚结婚,又借车子了呗。”谢闻淡定回答,把外甥抱上车子。
邓芮茗瞧着坐好的一大一小,瞪着眼问:“电瓶车不能带大人,那我怎么去啊?”
他笑得特别猖狂,“当然是——我骑,你跑。”
说完,一溜烟带着谢皇上离开了,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背影。
第11章 第十一章
被丢下的邓芮茗挤着尖头高跟,一瘸一拐地走了二十分钟才到餐厅。
进店一眼瞧见谢闻和谢皇上玩手机玩得正欢。
她啪叽在俩人对面坐下,按揉酸痛的脚踝苦不堪言。
“你也太慢了吧,我们菜都点好了。”谢闻给她倒了杯柠檬水,随口说道。
她委屈地夺过杯子一饮而尽,又把杯子递给他示意再倒满,“你们骑车当然快了,我可是一步步走过来的……哎哟!”
挤在鞋子里的脚趾又传来阵阵痛楚。
谢闻顺势朝桌底望去,“你怎么一副瘸了的样子?演美人鱼啊?”
“演你个头。”邓芮茗现在怼起他毫无顾忌,“新鞋子磨脚,走了那么久,脚趾头都快断在里面了。”
他抬起身子,装作事不关己。
她白了他一眼,颤颤巍巍地摆正双脚,尽量不牵扯脚上的伤口。
见她眉头紧皱,他问:“很痛?”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坐一会儿就好了。”
谢闻耸耸肩。
正是饭点,餐厅里多是外出聚餐的家庭,爸妈带着孩子气氛温馨非凡。若是除去谢闻和邓芮茗时不时向对方展现的蔑视,他们这桌也和普通的三口之家无差。
甚至店员在上菜时,对坐在外侧的邓芮茗说,太太小心被铁盘烫到。
被称呼为太太,她的内心是拒绝的。看着对座始终带着嘲弄笑容面对她的谢闻,觉得如果谁当了他的太太真是倒八辈子霉。
不过——
谁要是当他的孩子,可谓是投了个好胎。
谢闻对孩童的照顾,她是相当服气的。她这个整天和孩子打交道的人有时也不愿在工作之外掺和关照小朋友,可他不一样,明明是单身却像一个资格老道的父亲。第一次和他吃饭时,她就发现了,他对孩子实在是太宠爱。
不仅帮谢皇上将披萨切成小块,还把烤翅的骨头拆去,留下够其大口咀嚼的食物。接着,他又帮谢皇上拭去下巴上沾到的酱料,确定孩子无碍,才开吃自己那份。
在这之前,先不忘给她拿了块披萨和鸡翅。
邓芮茗瞧着他放进盘里的食物,愣了半天才小声说句“谢谢”。
后者喝了口水,不以为然。
嘁,真装逼。
她暗暗吐槽,叉起鸡翅就往嘴里啃。也不知是不是烤翅味美的原因,心情莫名大好。
特别是当她看见夕阳穿过玻璃窗户,在淡定吃着食物的他身上笼罩一层柔和的金光时,目光好似被定住一般,怎么都转移不了。
有时候外表是万能药,能美化一切内心的肤浅。
就像当初她那么迷恋陈睦,颜值是重要因素之一,很多小毛病都被忽略。分手以后,她才看清那些被自己无视的毛病实际严重得很。
所以不要光看表面就被蒙蔽,更不要被自己蒙蔽。这是她现在时刻提醒自己的。
邓芮茗回过神,将注意力投向盘里的餐食。
可惜还没吃几口,她就被呛了好大一口,拍着胸口猛劲咳嗽。边咳,边用空出的手捂住额角,头恨不得垂到桌子底下。
“哎哎哎,你干嘛?”谢闻好奇地凑上前,“别这次是看见陈睦了吧?”
她竖起指头摆在唇边,用气音说:“别吵,我从前的同事在这!”说完,头又低了一点。
他倒也十分配合,像看戏一样看她当了好久的鸵鸟。待她总算心有余悸地坐正身子,又调侃说:“看不出你仇家还挺多。”
邓芮茗用纸巾挡住半张脸,往远处某个方向看看,确定同事背对发现不了她,这才彻底安心。
她没了胃口,叉子随意拨动盘子,“总之在被陈睦戴上绿帽子以后,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将奇葩同事的事情简要告诉谢闻后,却得到后者的轻视。
“所以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拒绝跟她吃饭呢?”他一本正经地问。
邓芮茗一懵,“我那时候刚进去,不好意思拒绝嘛。”而且想尽办法避开,却总能被她以各种方式缠上。
“你不好意思有什么用,正好着了人家的道。”他耸肩,“是你自己胆子小,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这叫什么话?”她瞪眼,“我可是被欺负的诶,居然还是我的错?”
谢闻理之应当接话:“她耍心机确实是她不对,可前提是你也给了她机会。如果你最初就态度明确,她还会找上你?”
她把叉子放下,金属撞击盘子发出声响,“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我拉不下脸拒绝有什么办法!”
他看出她不乐意,宛如受到批评后耍性子的小孩。
他对小朋友一向很有耐心。当下也没被惹恼,反倒把最后一块鸡翅给她,半开玩笑说:“我发觉你这人挺有意思。老是跟我对着干,怎么见着别人就像个怂包?”
邓芮茗一瘪嘴,刚想反驳,见谢皇上眼巴巴地盯着她盘里的鸡翅膀。再看看谢闻托腮微笑的脸,脾气顿消。
看在他此刻没发神经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她把鸡翅给了馋嘴的谢皇上,好笑地对他说:“我瞧你也挺有意思,一会儿看我不顺眼,一会儿又像知心姐妹。看来你不止变|态,你还精分。”
“诶,邓老师,这话可就不对了。”后者纠正她,“麻烦你把‘姐妹\'改成‘兄弟\',谢谢。而且——”
他话锋一转,又逗弄起来,“我看你不顺眼,你是不是特别委屈?是的话就对我态度好点呗,把我伺候高兴了,我自然看你顺眼。”
“呸,不要脸!谁稀罕你顺眼!”嘴上这么说,她还是替他满上了杯子。
邓芮茗不再嘴硬,也手肘撑桌,托腮叹道:“我有时候确实顾虑太多,但真的没办法。喏,譬如当这群小兔崽子的班主任,光是和家长联系就很头大。碰上某些讨人嫌的,真是多说多错,不说又不行。就好比那个高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