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时候红袖章能当法律使,还有法可言不?
不过这帮疯子撒起疯来,啥都能做得出,公安局这些日子干脆关门不应,局长连夜赶去首都开会,请求上级支援。
“三哥,我总觉得祁瑞安不是个坏的。”傅冉挺可惜的。
她说这番话,让醋缸子万岁听了就不高兴:“坏人写脸上给你看?没事多读书,少瞎掺和。”
傅冉无言,片刻后才道:“我是可惜他跟高雪梅以后不能一块了。”
别说不能一块,高矿长都得因此受牵连。
高雪梅本来挺活泼开朗的姑娘,几乎成天关门在屋里偷偷掉泪,她不相信祁瑞安是个坏人!
高矿长都快气死了,本以为跟祁年阳结成亲家,以后能助他挤下梁矿长独大,这下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反观梁矿长,因为联合公安同志举报有功,上头领导点名夸奖,这还得了?以后职位不得蹭蹭往上涨?!
高矿长越想越不是滋味,好你个老梁,好歹是老战友,肚里揣着事,也不跟他通气儿,他要是早知道,能跟祁家结亲家?
往后去他闺女还咋嫁人呐!
高矿长和他爱人愁得吃不下睡不好,就怕闺女想不开出啥事。
知道傅冉跟她关系好,高矿长他爱人厚着脸找过来,央傅冉去劝劝。
“我没想到那孩子是个死心眼的,自打出了这事,话都少了,人也瘦得不成样,要是出点啥事,我跟老高咋整啊!”
矿上工友都是会识风向的,出这么大的事,以前但凡跟祁工程师家来往密切的,他们一概不再搭理,就怕染上一身骚。
这种被孤立的感觉,廖娟深有体会,主动对傅冉道:“同学一场,小冉,你去好好劝劝大梅,日子长着呢,哪能因为这点坎就过不去了。”
高矿长他爱人心里感激,不知该说啥好,默默承了这份情。
傅冉跟过去看望高雪梅,高雪梅一见她就哭了,一个劲的掉泪,看得人心疼。
高矿长他爱人出去,给她俩说话的空间。
“小冉,我不信小安哥是个坏的,他真不是。”高雪梅急得捉紧傅冉胳膊。
“我也信他不是个坏的。”傅冉忙安抚她:“说不准公安同志查清楚了,就放他出来。”
话虽这么说,傅冉比谁都清楚,甭管祁瑞安是不是汉.奸,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大汉.奸的家属,这种人一样要遭到批.判,子孙后代一辈子抬不起头。
就算他回来,高矿长怎么也不会把闺女嫁他。
此时的祁瑞安被安排在公安大院密闭的一间屋里,等同于被护住。
整个华北地区的地下组织被一锅端,就是傻子,也会想明白他们中间出了卧底,这个节骨眼上,祁瑞安出去只有两种可能。
被敌特杀,被红袖章杀。
张志刚过来给他送饭,统一的劳改饭,高粱面馒头掺咸菜干,张志刚自掏腰包,让大灶师傅卧了两个鸡蛋。
祁瑞安闷不吭声吃着,为了训练,潲水他都喝过,别说硬得跟石头似的高粱馒头。
“抽一根?”张志刚递他烟。
祁瑞安摆手:“不了,我不抽。”
张志刚自己点了根,沉吟道:“有没有啥放不下,要交代的?”
一瞬间,祁瑞安想到那个圆脸姑娘,本想让张志刚带封信给她,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关键的不能说,其他的说了没用,总之是他对不起她。
“不用了,我无牵无挂,没什么好交代的。”
张志刚摇头,捣了他一拳:“你小子,心肠硬。”
祁瑞安笑笑,没说话。
张志刚道:“这边,我们绝不会透露你任何信息,等这阵风头过去,上头会给你重新编身份,你是为国家做过贡献的人,国家不会抛弃你不顾。”
“那我倒要说声谢了。”祁瑞安朝张志刚伸手:“给根烟。”
“不是说不抽?”
“总要尝尝。”
祁瑞安嘴里叼根烟笑,擦洋火,就着火抽了口,他抽得太急,被呛了口,猛地咳起来,咳得双目赤红。
张志刚叹叹气,起身出去,人都走到门口了,又被祁瑞安喊住:“帮我给亲爹烧几张纸钱。”
张志刚点点头,关门出去。
月底下了场大雪,天气冷得不像话,百货商店到一批毛毯,有几条是染色不均的瑕疵品,杨秀英托人捎口信给傅冉,让她过去拿。
趁着雪停,傅冉去趟了百货商店,打算买回来留作给颜冬雪出嫁的嫁妆。
途径友谊广场时,傅冉瞧见广场上围了一圈人,停下来瞧了眼。
被一群学生赶着喊打喊杀的,可不就是马家辉跟他老娘。
大冷的天,娘两个只穿了件汗衫,脖子里各挂着个大牌子,白纸黑字,细数他们包庇汉.奸的罪行,两个女同志挥着棍,在后边赶娘两个走,边走边让他们高声念罪过。
马家辉那些叔伯婶娘,没一个敢露头出来说话,恨不得立马跟这娘俩断了关系。
瞎了眼的两个蠢东西,咋还把汉.奸招家里了,是嫌命太长吗!
傅冉只远远瞧一眼,就赶紧走开,杨秀英弄了两条毛毯,一条橘红印花样式的,适合结婚嫁人用,还有条老蓝色的,冬天铺盖都耐脏。
想到傅向前,傅冉央着杨秀英把两条都让给她。
“大姐,您把老蓝色也让我行不?我爹肺不好,到冬天就犯病,我想弄去给他。”
杨秀英也犯难:“这玩意难弄,要不是有点瑕疵,你去问问,起码得十张工业劵才能买到!”
傅冉抱上她胳膊:“好大姐,你就让我吧,明年开春,我给你家糖豆做身衣裳,再纳双鞋。”
杨秀英心动了:“讲真?”
“讲真。”
“成,两条五十块。”杨秀英先把钱垫上了。
傅冉不缺钱,借布兜掩护,数五十块给杨秀英,抱上回家。
颜冬青也从外回来,他去邮局给陕中的铁路工程师去了封电报,告诉他年初三过去。
“三哥,我想回趟娘家,把毛毯给我爹送去。”傅冉拍拍毛毯上落的雪,折成豆腐块塞兜里。
颜冬青没别的事,就道:“我跟你一块去看看。”
自打马家辉娘两个挨批.斗,也没谁再有心思过来要小妞妞了,瞧着他娘俩遭报应,徐兰英别提多快活了,走路都带风,差不点没给老天爷磕三个响头。
贺寡妇不免要说她:“也别太神气,虽说没了燕子,咱家跟他家到底是做过亲家的,当心被人抓到小辫子,一块挨批。”
傅冉认同贺寡妇这番话:“奶说的对,娘您可别太得意忘形,还是低调些,妞妞也得看好了,别让她总出去。”
贺寡妇道:“谁说不是,乡下房子也盖好了,等过完年,我就带妞妞回乡下过,离得远,他们也不知道妞妞她爹到底犯了啥事儿,妞妞也能好过点。”
在农村,生产队额外照顾三类人,一类是奶娃,一类是代课老师,还有一类是像贺寡妇这样常年生毛病的老人,即便不挣工分,到年末也会或多或少分点口粮。
贺寡妇领着妞妞,好赖有口饭吃。
傅向前咳嗽两声,对傅冉道:“你娘啊,就这德行,非得栽个大跟头,她才能老实。”
说完,又是一阵的咳嗽。
徐兰英本想跟他犟嘴,听他咳嗽了,咽下吵嘴话,僵着声道:“你药吃了没?”
傅向前含含糊糊:“没、没了。”
徐兰英瞪眼:“没了你咋不早说啊!”
眼见两口子要拌嘴,颜冬青道:“药瓶子给我,我去医院拿。”
傅向前哪好意思。
傅冉直接把他药瓶子翻出来,递给颜冬青。
颜冬青接过,顺手抓了傅冉手腕,低声道:“你不是说身上来了就肚痛?走吧,一块去医院看看。”
傅冉脸一红,怪不好意思的。
屋里头都是过来人,徐兰英还不知道二闺女和女婿没那啥过,担忧道:“是要找医生好好瞧,小冉,这可不是小事,你两结婚都一年了,肚子咋还没动静啊。”
这下不止傅冉脸红了,连颜冬青都开始脸红了起来。
不提还好,这一提,贺寡妇也愁得慌:“我跟孩他爷结婚那会儿,不到两个月就有了,现在的娃,咋开怀这么晚呐!”
其实颜立本两口子心里也在嘀咕,瞧小两口黏黏糊糊的样,也不像是不和,就是一直没动静,他们做长辈的,能不急么,就是怕儿媳妇多想,没好当着面说出来。
外头雪又飘了起来,这么冷的天,都散不了傅冉脸上的热,再瞧颜冬青,也没说话,估摸着也是被说得不好意思了。
“三哥,他们.我们......”傅冉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他们,我们。”颜冬青笑:“什么时候生,我说了算。”
“哦......”
细细一品,这话还挺动听。
时下医院仅有内外妇儿之分,颜冬青先去内科给傅向前开了药,接着又带傅冉去妇科。
瞧病的是个男同志,傅冉不愿意进去:“三哥,跟人说这些,羞死人了。”
“病不忌医,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颜冬青直接把人拉进去,把具体情况说清楚,让医生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