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瑞安轻笑出声,话里带了几分不正经:“怎么,担心我钻你......”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高雪梅捣了一拳头:“不许说不许说!”
临走前又呸了声:“臭流氓!”
等高雪梅出了门,祁瑞安才慢慢敛了笑,摇摇头,把抽屉里写好的假情报揣怀里,戴上解放帽出门。
再回矿区,路上碰见傅冉出门打酱油,喊了她一声。
“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祁瑞安说话不快不慢,但傅冉仍听出了警告。
“我也说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少干些昧良心的事儿!”傅冉瞪他,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主要是他长得太像她表哥,总是不自觉把他当成亲人看。
祁瑞安惯来温和的脸上露出几分肃然,低声道:“既然不知道,就少猜,否则你跟街上系红袖章的二流子有什么区别?”
傅冉哼了声,一甩头,提溜着酱油就走。
颜家晚上来了客,是公安局的孙局长,受张志刚所托,上门来说亲的。
傅冉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的哈哈笑,还夹着张志刚跟颜冬青的说话声。
颜冬雪没好意思进去,坐家门口剥蒜瓣,瞧见傅冉气呼呼回来,问道:“咋啦?”
想到祁瑞安说她跟二流子没区别,傅冉摇摇头,什么话也没透露,转道:“姐,你进去吧,蒜瓣我来剥。”
“不去,怪难为情的。”颜冬雪抿嘴笑:“倒是你,进去听听,我刚才在屋里听见张志刚在跟冬青说去陕中的事。”
张志刚说到做到,向陕中老乡询问了一番,他老乡叫张志祥,是个热情的,几乎没犹豫就应了下来,说能带颜冬青这个徒弟,不过还得满十六岁才成,否则就算犯了劳动法。
到明年初,颜冬青就能满十六,学徒工三年出师,他打算在陕中学三年,等回来再想办法进炼钢厂。
这位主子满打满算,唯独漏了他的小娘娘,一晚上都没理他了。
晚上也不跟他睡一个被窝了,自己卷被贴墙睡,丢个后脑勺给他。
颜冬青摸摸鼻,没皮没脸的凑过去,先把脚塞到她被窝里,扯来撕去,总算钻进她被窝,把人抱进怀。
“小气包?”颜冬青在她耳边直呵气。
傅冉哼哼,不理他。
“不打算理朕了?”颜冬青迟疑道:“那朕还是去刘沟子乡吧,今晚过去,不耽误明早开工。”
说着,作势要掀被。
傅冉蹭得翻个身,把他腰搂住,杏眼圆睁了:“您要是出了这个门,我以后都不理您了。”
颜冬青低笑出声,亲了亲傅冉秀挺的鼻尖:“朕说着玩的。”
傅冉轻哼一声,把手探进颜冬青汗衫里面,扣扣他胸前的石头子,小声道:“其实您可以带我去陕中的,我能给您暖被窝。”
对颜冬青来说,条件很诱人,但他还是拒绝了:“朕舍不得你跟去吃苦,朕在那边没根基,也不会分到房,最多是分到七八人一间的大通铺,都是男人,带你过去不方便。”
“三年呐,我想您了怎么办。”傅冉有种遥遥无期的错觉。
“冉儿乖,三年很快就过去了,等朕回来,头件事就是......”颜冬青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露骨话。
“三哥,其实我现在也是能给您做媳妇儿的,真正的媳妇儿。”傅冉忍着羞,抬头亲亲他下巴,然后咦了声:“您长胡子了。”
颜冬青捉住她乱动的小手:“有了怎么办,朕不想舒爽一时,丢你在家生小太子。”
“三哥,您真好。”傅冉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声音软糯糯。
“知道朕好,就听话,嗯?”颜冬青伸手拉了灯,哄她睡觉:“乖,再熬几年,以后朕都陪着你。”
傅冉也不是死钻牛角尖之人,理解颜冬青难处,知道陕中那边风沙大,又冷,就想着先把冬天的棉衣先做出来,还要打两床厚的棉被,还有线衣、线裤、棉鞋棉袜.
时下棉花稀缺,平常不发棉花票,只有过年前后才会发一次,一个人二两,全家凑一块都不够做件棉袄的,更别说棉被了。
傅冉倒不缺棉花,她进宫前,太傅夫人命绣娘给她做了十几床棉花被,全堆在箱子里没有动过,就是找不出机会放出来。
思来想去,傅冉决定先偷做出来,等明年颜冬青过去安顿下来,再把东西寄过去,反正只要避开熟人询问就成。
棉花有了,毛衣毛裤得买毛线织出来,毛线是工厂生产出来的东西,得要工业劵,她和颜冬青还没有进工厂参与劳动,矿区不会给他们发放工业劵。
廖娟和颜立本倒是有,但傅冉张不开口管他们要。
颜冬雪和张志刚的亲事定下来,眼见要结婚,老两口就这一个闺女,平时可心可意的疼,闺女出嫁,怎么也得多陪点东西。
八九月的天,亮得早,凌晨三点多,傅冉就起了,穿了件破烂衣裳出门,低头在马路上溜达。
傅冉本打算去储集镇上,但颜冬青去刘沟子乡了,没人陪着她,她不敢出城乱跑,再有庄稼人手里也没有工业劵,没法跟他们交换。
马路上稀稀拉拉人不多,傅冉站马路牙子上打量了会儿,朝其一个穿着体面,手里提着公文包的男人跟前走去,走近了低声问:“叔,要棉被胎芯不?俺有棉被胎芯。”
男人带着眼镜,斯文模样,听傅冉这么说,停下脚步,警惕的左右看看,同样低声道:“跟我来。”
男人把傅冉带到最近的胡同口,见她穿着破烂,说话带口音,就以为她是农村来的娃,卖几斤生产队分的棉花换钱。
哪知傅冉开口便道:“叔,俺给您便宜点,一床棉被胎芯三十块钱,搭十张工业劵。”
三十块钱买床棉花被,绝对是捡了大便宜,要搁百货商店,三十块还不够买件棉袄。
男人婆娘刚生了娃,再过个把月天冷了,少不得要想法子弄棉被,大人冻点不要紧,可不能冻到娃了!
几乎没犹豫,男人便道:“成,我买!就是.你要这些工业劵干什么?”
傅冉抿嘴笑,没瞒着:“俺想给俺男人织件毛衣。”
原来还是个疼男人的.
“大妹子,你在这等会儿,我手里头钱不够,回家再拿点钱补上!”
傅冉哎一声,她也要找个地方把胎芯从空间里放出来。
没多久,两人再碰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各自心照不宣赶紧散开。
兜里揣着三十块钱外加十张工业劵,傅冉脚步轻快的回矿区,边走边以手做梳,把头发抚平整,重新编了麻花辫。
“傅冉?”
一道不确定的声音传来,傅冉僵了僵,回头看,见是祁瑞安,瞥了他眼,没说话。
祁瑞安以为他刚才看错了,他不止一回瞧见过傅冉和颜冬青穿着破烂,大清早外出,论乔装掩饰,祁瑞安比他们更擅长,自然对同类人也更警惕。
有很长一段时间,祁瑞安都快要分不清他到底是特务还是反特,既要让特务相信他是特务,又要让反特知道他是反特。
熬过这段时期,祁瑞安能明显察觉到他的刑侦力比原先更强,很多事,他怀疑的,十有八九是真有问题。
“这么早从外边回来?”祁瑞安两手背后朝她走来。
傅冉转转眼珠子:“出去看看,想买点鸡蛋小菜,没买到。”
说着,她抬头看祁瑞安:“你要是想跟别人说我投机倒把,随你。”
第57章
事实上, 有很长一段时间,祁瑞安都怀疑过傅冉和颜冬青是特务, 因为他听见过傅冉喊“皇上”, 颜冬青自称“朕”。
祁瑞安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是大魏的皇上和皇后,当时唯一的想法是, 他们在对暗号。
他试图接近过两人, 但显然颜冬青极为警惕,拒绝他的数次接近, 暗中观察过他们一段时间之后,祁瑞安又不确定了, 因为他至今还未发现两人有上线或下线接头, 除了那声皇上和朕。
祁瑞安想起他去世的父亲, 解放前后一直从事刑侦工作,为了把他培养成刑侦专员,在他十岁那年把他一个人丢在苏联, 寄养在一对反特夫妇家中,带他打进敌特分子内部。
这六七年间, 祁瑞安跟无数敌特分子组建过家庭,扮过兄弟,兄妹, 以及父子父母,包括祁年阳夫妇。
想让敌特分子相信他是同伙的前提是,他必须做出让敌特分子相信的事。
祁瑞安必须得承认,他不算好人, 因为他也曾残害过他的同胞,起初他有过无尽的负罪感,但想到他父亲说过的话:你所做的,是为护佑这片国土不被觊觎,即便被误会被不解,只要记得,你生是这个国家的人,死是这个国家的魂,叛徒汉奸不可当。
他的父亲又何尝不被冤枉过,但他的父亲坚持下来了,他也一样能坚持住。
祁瑞安有时会想,如果他没有去苏联,没有反特父亲,他会过怎样的生活,是不是和普通人一样,念书工作娶妻生子,既不用考虑哪天被敌特揭穿,也不用怕被同胞当叛国贼.
傅冉气喘吁吁的跑回去,吓得直拍胸脯,傅冉别的不怕,就怕被人知道她有个空间,如果被颜冬青以外的人知道了,还不得把她当妖精烧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