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在犹豫,她补上:“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少爷只能放手了,乖乖地帮她打光,抵着头晕的折磨,强打起精神留意四周的动静。
简以萌一步一步地往那架最美丽的人骨架子走去,在离它还有1米时,纹身果然开始发烫了。她顺势停了下来,没再靠近。
“你会有什么遗言?”她微抬着头,对上了它空洞的眼眶,开始梳理思路。
纵观李芳的人生,她开始代入思考:“遗憾吗?后悔吗?你出脱得那么漂亮,那么多人爱你,愿意迁就你。却因为你总是不满足,总是想要的更多,好高骛远,不切实际,最终落得这个结局。”
想到那些人的遭遇,她突然不想就着这个女人思维往下想了:“你难道还觉得是他们对不起你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害了多少人?”
在李婷婷老家看到照片墙时,她脑海里就有许许多多的猜想。再结合跟李文辉最后的对话,她差不多能肯定一些。
“李婷婷的生父真的是是跌下山崖死的吗?李婷婷其实是李明河的亲女儿,而不是继女吧?”
这就能解释李明河为什么愿意“给人养女儿”了,因为本来就是他的。李明河和李芳应该在她婚后不久就有了来往,而她前夫是真出意外,还是被两人算计就有待商榷,这点可以向还在狱中的李明河询问。尽管已经过了诉讼有效期,但起码应该还死者一个公道。
“你和马俊的事也是真的吧,他一定许给了你不少好处。不过,李文辉又算是什么回事?玩弄人的感情,很有趣吗?”
“夜路走多了,终遇鬼。欺人者,终被人欺。你一定想不到吧?马俊回去没多久就结婚,生了孩子,完完全全地把你抛在脑后。李明河一生都被你毁了,碌碌无为,众叛亲离,现在还因为李婷婷的死,在局子里呆着,差点就被处刑了。而李文辉,他这疯狂的一生,都跟你密不可分。最重要的还是李婷婷,你的女儿,她那么无辜、那么年轻,就因为要补偿你的过错,被剔成了白骨。”
“在你短暂的23年生命中,你真正有过快乐吗?曾经那么多人爱你,想要什么,都会有人愿意满足你。那你又爱他们吗?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知道现在自己身上用来象征誓言和承载承诺的中指,以及能奔跑的腿骨是婷婷的吗?”
“我对你的事、你们的事都是听来的,所以我猜不出你最后一刻到底会想什么。我只知道你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以自我为中心,非常在乎自己的外貌,而且很虚荣自私,非常在意物质。可如果死前的那一刻,你还因为自己的魅力而沾沾自喜,或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过错而只会埋怨别人,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我只能说,你死有余辜。”
虽然说得那么重,但看着这副美丽的骸骨,再看看这之外腐朽发黑的骨之世界,她还是叹了口气,没那般的凌厉了:
“或许,你也受够惩罚了。”
仿佛是印证了她的话,“皮卡”地一声,手臂上的第一条本被烧得赤红发白的锁链断了……是真真切切的“断了”,寸寸粉碎,从手臂上脱落,星星点点化作尘埃落入地上。
与此同时,一种无力和虚脱感从臂上蔓延至全身。她下意识地回头看着他,只见他向她竖起了大拇指。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他们的眼里都有笑意在蔓延。
休息了一阵子,两人相互扶持着往洞外走去。
他们都不知道——
在他们踏出去的那一刻,一股阴风突然从洞口深处盘旋而来,人骨架子被吹落到地上,如最脆弱的玻璃瓶子,一下子散落成块,与其他骨头混做了一堆,不再分彼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间的感情慢慢变化中~
☆、尾声
在那冰冷的岩洞里, 时间流逝得比想象中要快些。等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是近黄昏了。
不管是收到短信后立刻报警的,还是她亲自打电话的,算着时间,车子也差不多该飞驰在进山的泥路上了。
好在该解决的都差不多了,随着锁链的断裂, 被掀起的真相之链, 在被拼接完整后风浪渐歇。一切, 似乎又渐归平静。
凭着记忆往回走时, 为了分散注意力,简以萌跟唐少炎解释了自己猜想的缘由——即“遗言”的对象为什么是李芳,而不是先前一直认为的李婷婷。
其实, 重点还是对那两个提示的理解——缺了指节的手臂和跳动的心脏。
前者,无疑是指向彩虹桥的白骨案的。反而是她的提示, 似乎一直没排上用场。一开始猜的“情绪”、“代表鲜活”、“案子在最近发生”这些从手臂的提示中也能得到。
也是真正切入案子的调查中, 她才渐有启发——是她想得太复杂了。心痛、心疼、心伤, 都是情感的表述, “心”最直接的示意,不就是“爱”吗?手臂的提示指向的是案子本身和证据,帮助他们找到方向, 而心脏的提示指向的是动机!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爱而生,因爱而亡。如果按这个想法去追索的话,一切的关键点或者起源,还是18年前李芳的那副骸骨。
当然, 她并不能百分百肯定。只不过鉴于并不清楚“遗言”的收集方式和收集成功的标准,也不能接触到李婷婷的尸骨,对着李芳的骸骨尝试无疑是最优的选择——因为都把他们带这里来了,总不会是巧合吧?不试白不试。
至于究竟是哪一句对上了“遗言”,这个答案可能只有李芳本人才知道。简以萌只是把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对,那堆都是无逻辑的废话,她靠蒙的。
而这些经历对接下来三次“遗言”收集有没有帮助?这个嘛……
少爷问:“所以,我们要做好带着稿子去停尸房演讲的准备吗?”
这样的场面,想想就觉得可怕。要真这么做了,就算不被人送进精神病院,他们自己也怕好不到哪去。
简以萌带着怜悯的眼光扶着他:“脑震荡产生幻觉了吧?”
她倒是觉得不能总指望别人来救她,得找时间学点防身术。哪怕只能懂点皮毛也好,说不定可以在关键时候起作用呢?至少,也不要拖人后腿。若不是唐少炎顾着她,不可能会被李文辉那么容易就偷袭成功的。
只这一次,就让她怕了……
……
有说有笑地,把所有事情都解决完的两人,终于回到绑着李文辉的地方。然而,一看到眼前的场景,他们齐齐愣住了——
只见李文辉侧对着他们,仰躺在地上,脖子像被什么野物咬断了似的,伤口参差不齐,气管处有几块肉直接被撕了下来,还能看到里头狰狞的骨头。人,已经彻底没了呼吸。他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瞪得快裂了,口也大张着,表情狰狞扭曲,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而在他的头旁边,躺着一只灰黑色的短腿瘦狗。它的头枕着前腿,干瘪的皮毛像张毯子盖住了它的骨头,安详得仿佛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也没了声息……
三国吴时,襄阳纪南人李信纯醉卧城外草中,适猎者纵火,火顺风且至。其爱犬曰“黑龙”者,于溪中湿身,周回洒李卧处,遂免大难;而犬以往返困乏致毙。
《聊斋》中亦有记载一犬为报恩,口衔裹具,与共浮沉。至有人处,狼信哀吠。终使恩人获救,还助之捉住了强盗。
宋洪迈 《容斋随笔人物以义为名》:“禽畜之贤,则有义犬、义乌、义鹰、义鹘。”
……
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除去“灵异”,她更相信是“灵性”。
万物有灵,渺小又伟大。冥冥中,很多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警方会来收拾这些吧?”简以萌叹了口气。
除了李文辉和狗狗的,她想到了洞里许许多多的骸骨。风风雨雨之下,那些都已经分不出谁是谁的了。
“他们都会被埋进公墓里吗?”这样的收场到底是好是坏?
“会吧,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少爷也叹了口气,眉毛紧缩着,难得有些肃穆。当然,这货也有可能只是头太痛。
公墓也好,家墓也罢,都不过是一个埋葬尸体的地方。生前再多罪恶,死后留于世上的不过一堆腐肉枯骨,难道还要鞭尸吗?
去缅怀,去祭拜,去仇恨……说到底,都是活着的人出于某种目的而进行的。放不下的,永远只有活人。
只希望这一次,这些人,是真的解脱了,不会再有人打扰他们的安宁了……
刺耳的警铃声从远处传来。
两人坐在山坡上相互依偎着,看着夕阳在火烧云的映衬下慢慢沉入山后。
山村终是又要迎来它日复一日、宁静而安详的夜晚。
“怎么了?”意识到她的消沉,唐少炎从她的肩膀上抬起头来,问道。
“我在想该怎么办。”简以萌再次叹了口气。
一冷静下来,那些烦心事就躲不开了。这大概是除了唐少炎以外的活人,都会有的烦恼。
她请假只请了两天,还受了伤。重点是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前群发的那条交代后事的短信……是的,群发,虽然也只发了三个人,但除了阿丽,其他两个都不是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