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迷漫着硝烟和淡淡的火药味儿,周围已经没多少人了,大多陆陆续续回了家,顾淮南招呼乐天跟他一块儿捡地上较大的能捡起来的垃圾。
“高兴吗?”顾淮南问乐天。
“嗯。”乐天点头,扯着塑料袋让他往里放。
“好不好玩儿?”顾淮南又问。
“好玩儿。”乐天老实点头。
顾淮南探了探头,小声冲他道,“你觉得你暮妈妈高兴吗?”
这个问题似乎把小乐天给难到了,回头瞅了瞅还望着远处的暮晚,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想了想又道,“我看都是大人带着小孩儿来玩的,是不是你们大人都不喜欢呀?”
顾淮南被他人小鬼大的分析逗乐了,“可能是吧。”
回去的途中除了乐天叽叽喳喳的说着‘过年真好呀,有新衣服有好吃的还有烟花可以放’之类的话以外,暮晚和顾淮南都没再开过口,除了暮晚时不时的开口附和两声乐天的念叨,算是给他捧场了。
“照片一会儿发你手机上,”顾淮南说,“你拿手机给那个老师看吧,晚上太黑了,拍出来的效果不是很好,估计很难洗出来。”
暮晚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想来是之前他拿着手机对着他们拍的那张。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邱老师?”乐天听到顾淮南的话后更加兴奋了,“还有小冬冬和小雅玲,我要给他们看我放烟花的照片,他们肯定会羡慕死的。”
暮晚皱了下眉,想说什么,想想乐天还是小孩儿,这种兴奋的心情她也能理解,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
“不可以炫耀,”顾淮南板了板脸对乐天说,“你可以说明年带他们来一起放,不能在没有的小朋友面前炫耀,懂吗?不然明年不带你放了。”
许是一晚上都带着笑的顾淮南突然板了个脸吓到了乐天,小脸儿上的笑瞬间收了个全,头可劲儿的点,“我知道了。”
“乖。”顾淮南这才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这样的画面在暮晚看来却显得格外的刺眼,心里无名的有些窝火,上前猛的拍掉顾淮南还放在乐天头顶上的手,“你凭什么教育我儿子?他炫不耀炫耀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立场来教育他?”
顾淮南对乐天说的话其实也是她暮晚想跟小孩子说的话,孤独院里长大的孩子都格外敏感,特别是对自己向往又得不到的,可顾淮南的姿态实在让她有些心酸,还有些窝火,当下也没多想,就把心里的话给吼了出来。
顾淮南神色一敛,沉声道,“所以,如果是你自己的孩子你就准备这么教育,是吗?”
暮晚还想说什么,乐天拉了拉她的衣角,“不要吵架……”
最终,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没能燃烧起来,可暮晚心里却团了团火,找不到发懈口,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最后栖身在了胃里。
她只觉胃里一阵火烧似的难受,她有很严重的胃病,水果都不能吃较硬的,像苹果这种东西她已经快三年没尝过了。
饭后从不吃宵夜,每顿饭也都是吃个七八分饱的样子,这会儿突然发难,估计是之前气不过自己的一碗饺子被顾淮南吃了,厚脸皮的又下了一锅,这会儿算是遭报应了。
顾淮南一路沉默的走在她跟乐天的身后,手机的光有些弱,却一直照在他们前方。
暮晚本想让他别跟着,无奈自己出门没拿手机,这一路到大门口都没有路灯,黑灯瞎火她又穿的是双拖鞋,实在是没有把握在没有灯照的条件下把乐天带回家。
到一楼后暮晚让乐天先上去,到拐角那儿等她,然后转身对身后的顾淮南说,“感谢你带乐天玩儿,就到此为止吧。”
顾淮南直直的看着她,薄唇紧抿没说话。
“别再来了,”想了想暮晚又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没发现,你跟这里很是格格不入吗?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愿意把房子租给我住我很感激,租金会按时打到你卡上,所以,别再来了。”
“因为那个男人?”好半晌后顾淮南冷声问。
男人?暮晚愣了两秒,什么男人?
顾淮南似是看出她脸上的疑惑,唇角闪过一抹鄙夷,“晚上不是在男人家里吃的年夜饭么?还带着个半大孩子,人不嫌弃你么?”
暮晚恍然,他说的估计是钱坤,钱坤接的那通电话估计就是他打来的。
但暮晚却不想解释,而且也觉得没有像面前这个人解释的必要,他们之间已经不再是需要解释的关系了。
不但没有解释的必要,反而让她想要好好利用一下,以此扳回自己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的一局。
“不可以么?”暮晚笑了笑反问他,“离婚夫妻不是都该找属于自己的幸福么,还是说,只允许你有幸福,我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就不配有吗?”
顾淮南脸色微变,似是强压住怒火般,黑眸犀利的盯着她。
暮晚却顶着丝丝俱怕迎上了他的目光,是了,她已经不是那个青葱般稚嫩的女人了,她受过伤受过苦也经历过磨难,还有什么是她怕的呢?
“那么,”顾淮南突然掀唇轻笑,一张清俊的脸因为泛着笑意而熠熠生辉,可笑意却是不达眼底,“那个男人可知道,那个离过婚想在他身上追求幸福的女人,如果蹲过监狱呢?他还会要她吗?”
暮晚脸上刷的没了血色,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虽然她不过是拿钱坤作幌子想在顾淮南面前找回点儿尊严,却不曾想,这个男人却是从来就不会给她留尊严这种东西的。
“所以,还是安分点儿,”顾淮南冷冷开口,“我用过的女人,即便不要了,也看不得被旁的人沾染。”
“……你不要太过分!”暮晚气结,抖着唇却只说了这么一句不狠却带着所有怒气的话来。
“过分?”顾淮南半眯着眼看她,“我一般只对对我过分的人过分,只要你记住我的话,不要做得太过分,我不会干涉你交朋友的。”
“你凭什么……你又把我当什么?”
“我说过,即使我不要了,旁的人也不能沾染。”
暮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楼,二三层楼道没有灯,黑黢黢一片,她却抱着乐天一步一个稳,直到上完三楼,硬是一阶都没能踏错。
她不禁想起自己一个小时前莽莽撞撞追出去差点儿摔下楼时的情景,果然,换个心境什么都不一样了吗?还是那时觉得,有个人拿着光走在她前面,仿佛有了指引有了依靠,就开始放弃自我了。
第079:借宿
耳边那句低沉而带着丝丝喑哑的‘新年快乐’还响彻耳际,那一刻,她恍惚以为那个同她相知相许说好相守白头的顾淮南又回来了。
美好的东西果然浪漫而短暂,都是裹着蜜糖的毒药,因为光彩的外衣而被吸引、沉迷其中,最后甚至沉沦,待到那层糖衣被剥落后,毒药的性质才真真正正起了作用。
乐天揉了揉眼睛,微蹙着两条小浓眉扯了扯暮晚的手指,“暮妈妈,困了。”
拉扯着她指尖的动作同时也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了神,抱歉的摸了摸乐天的小脑袋,伸手探进衣兜里,却掏了个空。
暮晚不确定的松开乐天的手,又翻了翻身上,今天她穿的是件军绿色的长款羽绒服,身下是条黑色的丝绒紧身打底裤,这种搭配虽然看着臃肿却不失温暖。
这件衣服还是元旦春装上市时抢到的打折款,因为穿暖和兜又大才买的,暮晚出门不怎么爱背包,手机、钱、钥匙往兜里一揣就走人了。
她这才恍然,今天这门是顾淮南开的,开完后貌似他就顺手把钥匙搁到了鞋柜上,她又摸了一遍,兜里除了买饺子补的几块零钱,什么都没有。
暮晚皱了皱眉,看向靠在门上直打呵欠的乐天,心底一阵愧疚,“你等等,我想想办法。”
门边有个不大的窗户,离鞋柜挺近的,伸手进去就算够不到钥匙,如果能看到的话,找隔壁借个撑衣杆也就够到了。
这么想的时候暮晚抬手推了推窗户,推了一下,没动!
暮眉眉头轻皱,又试了一下,纹丝不动!
她有些气恼,这窗户以前是按的插销那种的,里面都能开,后来听说过年小偷多,家里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该防的还是得防,就在年前找人换了扇推拉的,里面上锁。
兜儿里只有几块儿,手机没带,钥匙没有,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脑海里猛的闪过慕辞心的身影来,不过刚闪过一秒暮晚就叹出一口气,慕辞心的新戏正月十六开机,就趁这几天回老家看父母了,就算拿这几块钱下楼找个公用电话打给她,也是于事无补。
暮晚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没了家人以后似乎就只有慕辞心这一个朋友了,虽然她也曾因为某些原因隐瞒了些母亲和顾淮南的实情,可真真算起来,这个朋友对自己所做的,跟那点儿隐瞒算起来,真算不得什么。
可悲哀的是,遇到这种事,她想到的除了这个朋友,却别无他人。
挫败、气愤种种不可言喻的情绪直冲上脑门儿,憋得她很难受,却又找不到发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