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房子,”顾淮南突然扬手往对面一指,暮晚的视线不得不条件反射的随着他的手指定在了斜对面远处破房子上,“那里曾经死过一个女人,自己从楼上跳下来的,”顾淮南语气没什么变化,脸上的笑却很快的收了起来,“头着地,当场毙命,流出来的血把尸体都浸透了。”
房子上窗框那儿挂着的一方在岁月的侵蚀下已失的原有色彩的窗帘被风刮得飞来舞去的,样子特别应景,暮晚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强行将视线转移到顾淮南那张哪怕从任何角度都透着帅气但她却怎么看都想糊两巴掌的脸上,“吓唬我?”
哪怕那股冷静从内到外看不出一丝瑕疵,有些微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暮晚此刻的心境。
她不明白顾淮南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这个点对着这些景象同她说这样一个哪怕是他凭空捏造但却在此时透着股莫名骇人的故事,单纯的想吓吓她?还是想看她被他的话吓到后的反应?
如果换作以前的顾淮南,暮晚会毫不犹豫的摇头,肯定的说:“他不可能那样。”
可如今的顾淮南变了,改头换面了,不,应该说连骨血都换了,她分辨不出他的话哪句真哪句假。
萧条的景色和呼呼的北风,黑如点墨的夜空飘着细碎如纸屑的雪花,草丛里时不时被风吹过带起的‘沙沙’声,都为顾淮南那个不太美好的故事增添了带有恐怖色彩的意境。
“不必要么?”顾淮南嘴角又扬起了那抹笑,不知是不是暮晚的错觉,他这次笑得挺温和,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她熟悉的顾淮南。
“那个女人嫁了个非常爱她的男人,可女人不知足,趁男人外出工作时带着孩子跟隔壁的单身汉跑了。”顾淮南近乎低语的说完这些后抬眼看向暮晚,“你猜后来怎么着了?”
暮晚瞪着他没出声,她不明白顾淮南讲这个是什么意思。
顾淮南似乎也没有打算真让她猜的意思,往前走了两步跟她肩并肩的站着,眼睛盯着斜对面那座破败的楼房,“后来男人的朋友告诉了他,他当然不能忍啊,一怒之下花重金把女人和孩子追了回来,男人受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的这种行为,所以捉回来后就把她暴打了一顿。”
“可暴打一顿也改变不了女人不忠的事实,男人虽然还爱着她可却每每看到她的时候就会想起她的背叛,女人便日日受男人的毒打,最后实在受不了跳楼死了。”
“故事讲完了,”顾淮南扭过头看他,声音里透着股轻松,“精不精彩?”
暮晚听着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故事,嗓子眼儿有点儿发干。
老实说,故事精彩而简练,暮晚却听不出顾淮南想要突出的重点,只觉得这故事让人后背发凉。
顾淮南没等到她的回答似乎挺失望,看了她一眼径直往车那边走去,暮晚在原地愣了两秒,眼神扫过那片被风吹得乱颤得窗帘时抖了抖,转过身有些踉跄的追着顾淮南的影子急走着。
暮晚一直不怎么信鬼神之说,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信佛,没事儿就抄经,一遇到事儿也抄经,要不就挂串菩提絮絮叨叨的念。
哪怕是那样,暮晚还是不信,可即便如此,在这么应景的气氛下,暮晚还是感到了一丝害怕。
她盯着前面走得略显悠哉的背影,哪怕这个故事纯性虚构,后背不时吹来的冷风还是让她紧紧跟了上去。
那怕那个男人是她一个小时前才亲口说恨的。
第036:恨得越深爱得越沉
暮晚走到车前的时候正看到顾淮南弯腰把乐天抱了出来,乐天的头缩在他臂弯里眼睛紧闭着,小嘴时不时的‘吧唧’两下,看样子梦里都还在吃。
“你……”暮晚蹙着眉看他。
“送你上去,”顾淮南打断她的话,“我记得前面没路灯的吧,手电筒打开照着。”
暮晚站着没动,伸手在乐天脸上拍了两下,可能是手劲有点儿大,都带响了。
顾淮南侧了侧身,暮晚第三下拍到了他胳膊上,顾淮南不悦的扫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冷,“你打他干嘛?”
暮晚本想说没打他就是叫醒他的,可听到顾淮南那种带着质问的语气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种教训的口气是几个意思?
“好笑,”暮晚抱着胳膊看他,“我打我儿子关你什么事,你家是不是搬到大草原去住了,管这么宽?”
“那里面不光学做人吧?”顾淮南还是冷冷的看他,“看你这骂人都不带脏也磕碜的进步不少。”
“多谢夸奖,”暮晚白了他一眼,往前跨了一步在乐天脚上拽了两下,“乐天醒醒,到家了。”
乐天揉了揉眼睛后半半睁开了眼,因为背着身,她只能看到暮晚半个肩膀。抬眼撞进顾淮南探究的眼眸里,乐天皱了皱眉,“变态叔叔,你还在呀?”
顾淮南本就微蹙的眉这会都拧得快打卷儿了,他几乎有些愤怒的转过身瞪着暮晚,“你让他这么叫的?”
暮晚心情不错,对乐天使了个眼色,乐天挣扎着要下来,顾淮南只好皱着眉不悦的将他放到了地上,乐天两脚一沾地立马就跑到了暮晚身边,抬手拽着她的衣摆不松手。
“孩子虽小,但也非得清是非好坏,”暮晚对着顾淮南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像你这类衣冠禽兽,是人都能分得清的,你说是吧乐天。”
乐天揉了揉还睁不怎么开的眼睛,含糊不清的嗯了声点着头,“不是说到家了吗?”
“咱这就回家。”
“你说你恨我,我信。”顾淮南不知哪根筋又搭错了方位,在暮晚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说道,“有句话不是说得挺好吗,恨是爱的附属品,恨得越深就爱得越沉,不知道你属于哪一种?”
暮晚的后背僵了僵,顾淮南的话像一把无形的枷锁牢牢在她后背上抓了个印儿,让她有些动弹不得。
她几乎是僵硬着机械的拉着乐天越过顾淮南往前走,前面没有路灯,暮晚只好将手机的电筒打开,但光线算不得强,前面的路没有铺水泥,吭吭哇哇的不怎么好走,乐天拌了好几下。
“不害怕么,”顾淮南盯着两个被微弱的光线拉长的影子说道,“刚刚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神经病!”暮晚扭过头冲顾淮南大喊,这次声音里带了明显的怒意。
暮晚本来因为乐天都已经把那个故事给抛诸脑后了,这会儿顾淮南突然又提了起来,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瞬间伴着北风刷刷刷往身后袭来。
暮晚走到乐天前面蹲了下来,拍拍自己的背,“上来,我背你走。”
刚走了没两步身后就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暮晚的脚步不自觉的顿了顿,前面直走拐个弯儿就到楼下了,可这条路有些长,大概两百米的样子。从大马路到小区门口都没有路灯,只有大路上昏黄的街灯。
如果顾淮南开着车走了,那就只剩她一个……不,还有乐天呢。
“乐天,你怕吗?”暮晚的手揽着背后的乐天一手紧了紧手里的手机,扫了扫路两边小声问乐天。
“不怕,”乐天的声音就在暮晚耳边,“乐天是男子汉。”
“哎,”暮晚叹了口气,像给自己鼓气似的重复道,“男子汉。”
话刚落脚,前面突然一片亮光,光线很强,暮晚能透过白茫茫的路看到两在米外筒子楼的景象。
暮晚顿了顿转过了身,身后马路上原本应该已经开走了的车正横在马路中内,大灯开着,正好对着她要走的那条路。
暮晚心里募的滑过一股暖流,那股暖流在他看到车门上靠着的顾淮南时瞬间骤停了。
疑惑、不解和惊讶像个矛盾综合体似的随着冷风灌进四肢百骸,最后透过毛孔渗透进骨血里,让她有些无法理解的茫然。
这算打一巴掌再赏个甜枣?
顾淮南靠在车上慢条斯理的抽完了一支烟,抬头看的时候筒子楼上传来一点亮光,直到那点亮光消失不见他才把指尖早已燃烬的烟头丢到地上踩了踩,从兜里掏出了电话。
“去南华街把徐小姐送回家。”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挺郁闷,“去是没问题,她要不跟我走怎么办?非要您去也不是头一回了。”
“你就说我在路上出车祸撞得半死走不开。”
顾淮南清冷的声音在冬夜里跟化了的冰渣子似的戳在耳朵里,没等那头答话他就把电话收了起来,扫了眼对面的破楼后上了车。
暮晚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脚上步子加快了些,直到上了楼开了门把乐天放天床上她也没再回过一下头转过一次身。
乐天似乎困得很,沾了床没几秒眼睛就闭上了,暮晚只好接了水端着盆到卧室里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又从柜子里拿了件准备扔掉的t恤衫沾了水把他的脚洗了才算完。
等把自己收拾妥当后裹着被子躺到床上,已经快一点半了。
还能睡五个小时,暮晚掐着时间闭上了眼,短暂的睡眠却并不踏实,一晚上的恶梦不断,不是这儿死了人就是那儿传来女人小孩儿的哭声,搞得她一晚都在不停的跑不停的躲不停的叫救命,早上被闹钟闹醒的时候全身酸痛得跟跑了马拉松似的。